1 ) 那个荡气回肠的长镜头
看到1小时24分的时候
镜头定格在公寓里的一个门口
过了10秒钟,我意识到这是一个长镜头
于是开始打量这个画面
靠近镜头的这个门套着房间里远一点的那个门
门框与墙壁割出的空间有些接近黄金分割的比例
远处的那个闭上的门里面,光线似乎在做着一些变化,似乎又没有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分钟
我开始期待,会是谁来打破这个画面美到极致的宁静
间或,我又听到一些声响,似乎是皮鞋声,又似乎是门锁的旋扭声
可当我竖起耳朵去细听的时候,一切又静如从前
我点起一根烟,对导演的大胆用心肃然起敬
同时,脑袋里也开始起了一些小慌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跟不上导演的思维
这个镜头,是在阐述“等待”吗?
还是“空虚”?
马龙白兰度租了这样一间公寓,是想要离开原来那些令自己心灰意冷的过去吗?
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在这房间里疯狂做爱,阻止她用具体化的称谓来讲述任何有关她的故事,是因为他只需要一个形而上的拥抱和温暖吗?
我被这种思路的紊乱和思维快速运转的感觉振奋了,这一个长镜头已经持续了快10分钟了,这样一个美妙的画面里蕴含了多少气势磅礴的隐喻啊,我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担心导演会以一个怎么样的切换来结束这个荡气回肠的长镜头,会不会处理得不好而破坏了观众的所有想象呢?
……
手上的香烟不知不觉的烧到了末尾,舍友走过,也被这个画面吸引了,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句:是不是卡碟了?
最后,经我验证,确实是卡碟了……
2 ) 大师经典,可以批判
这是一部意大利导演、美国演员、法国故事的杂烩。马龙的照片就算啦,这部电影与1972年的《教父》前后脚,不过这部电影中饰演一个中年人,就很酷毙的样子,不得不说这个混蛋的演技的确一流。这是一部大师的教学示范片,里面用到了一切可以写入教科书的手法,演员的表演也堪称典范,但是,我看得并不愉快。
故事:
年轻的法国女郎珍准备去租一间公寓,在路上,一个中年男子悲慽的面容吸引了她,因为那上面表现出的绝望无与伦比,让人过目难忘。很凑巧的是,他们相中了同一间公寓,并且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第一次关系。当珍第二次到那间公寓去的时候,那个总是一副死样子的家伙已经在往里搬家具了,并且,珍爱上了他。我不知道其他看过这部电影的人记不记得,有一个镜头非常吸引人:他们一起察看公寓的情况,当珍打开一扇百叶窗,光一下子洒进来,照在中年男子很有内容的背部,然后镜头移动,从窗前扫过,拉到房间内部,珍当时回头一望,背景音乐如潮水一样澎湃而至,非常动人。
中年男子名叫保罗,妻子刚刚自杀,并且暴露出婚外恋情,这也许是保罗之所以痛不欲生的原因(真TM小资),但是他却爆发出了强劲的回光返照式的生理欲望,而珍似乎正好需要这个。于是简陋的公寓里春光倚旎,他们痛饮着彼此的鲜血与体液。
更多的故事发生在戏中戏里面,珍的男友汤姆要拍一部关于珍的电影,于是有了珍的童年往事,然后又有了保罗的陈芝麻烂谷子,作为无产阶级中的一员,我无法理解他们悲痛的意义,何以保罗一直都是那副死样子,何以珍却偏偏爱他。汤姆作为世俗意义上的班配恋人,再次遭受了导演不公正的待遇,珍死活看不上他,那么让我们打抱不平吧,这个可笑的小男生的确更可爱一些。
当珍毅然从婚纱店不告而别跑到公寓的时候,保罗却人去楼空。但是,绝望的珍却在大街上碰到了嘻皮笑脸的保罗,原来他走出了抑郁的阴影,并希望与珍重新开始。他们重新互相掂量,珍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并且最后开枪打死了死缠烂打的保罗。
这是追悔意义上的悲剧,我们总是没办法赶上对方的节拍,不是踩脚就是撒手,则在端严的探戈舞蹈者中间,我们就是一对十足滑稽的小丑,连三步一回头的节奏也做不到。
3 ) 在巴黎,我鄙夷我的生活
在巴黎,人们常常可以遭遇那种在极短的时间攫住你、让你神迷心窍的爱情。因为,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美丽、神秘、充满色彩的城市,来自世界各地的血统在河畔悠然漫步,身姿曼妙的女人和英俊高大的男人在街头亲密攀谈,成千上万个寂寞又饥渴的灵魂在夜间沸腾、碰撞、分离,迸溅出来的短暂激情,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
尽管爱情与时间的关系已经成为让人厌倦的主题,尽管人们依旧重复着在爱情这座囚笼中进进出出,《巴黎最后的探戈》依然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这个人类永恒的悲剧。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悲观主义者的电影,即使它从头到尾都色彩缤纷——红色的房间,红色的大厅,鲜花簇拥的尸体,以及沾满了红色血液的床单,仿佛永远也冲不干净那无穷无尽的鲜血的浴缸。
起先,马龙•白兰度饰演的保罗在桥下像疯子一样嘶吼,火车盖过了他的声音,然后,他绝望地蜷缩在棕色的大衣里,仿佛一点点微弱的声响就可以把他折磨至死,而让娜只是愉快的走在他的身前,他们一次次的相遇,直到他比她早一步拿到出租公寓的钥匙。
保罗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个避难所,好让他可以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暂时离开那个禁锢他的世界,如他所说,就在此孤独地安度余生。门卫出于贪婪的恶作剧打破了他的计划:让娜的贿赂让她交出了房间的备用钥匙,两个人终于相遇在破旧的公寓里。这儿只有支离破碎的镜子、枯死的盆栽、老旧的家具、让人窒息的浴室,也许唯一被前任房主们留下的,正是满墙满地满房间的红色性欲。
对让娜这种刚刚步入能够被称为女人年纪的女孩来说,人近中年的保罗,神秘而又充满男性的魅力与力量,正好与她那瘦小多嘴的年轻男友汤姆相反,更何况在她的记忆之中,「父亲」扮演的角色又如此微妙(保罗像个父亲一样为让娜洗澡、在舞厅里自称爹地让让娜喝下那杯酒也让人觉得意味深长)。而对保罗,这样的年轻女人,正是他们那种西装革履的中产阶级在高档舞厅之中唾手可得的。欲望被点燃,而其狂野粗暴、几乎是返璞归真式的动物荷尔蒙释放,正如他们在做爱时,模仿动物的叫声以代替彼此的名字。
保罗和汤姆正好是两个极端,前者是心灰意冷却如同小孩的中年男人,沧桑绝望,童年关于父母酗酒、嫖妓、暴力的记忆让他变得暴躁、敏感、缺乏信任感,面对妻子的出轨和自杀,他束手无策,盲目地发泄自己的痛苦。当他来到妻子情人的房间时,我甚至以为他会就此爆发并且进行报复,然而他没有,他看着妻子撕毁过的墙纸默默地低下头,仅仅将一肚子的苦水倒给了躺在床上的妻子的尸体。
正因为如此,保罗粗暴地抵抗天真的让娜侵入他的世界和生活,拒绝倾诉也拒绝倾听。回忆对他而言是危险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词汇就会将他重新牵扯进他拼命挣脱过的世界,他流亡一般来到巴黎重建生活,却再一次失去了他的避风港。巴黎的纸醉金迷没有改变他出身美国农村家庭的粗野,他利用这种粗野的习性和巴黎的生活划清了界线,他用尽粗俗的语言抵抗眼前虚幻的生活,而这种粗俗的最好表达,无非就是性与暴力。公寓里最大的家具是床,也是他们最常栖息的地方,另一个地方是沙发,是保罗卸下防备偷偷哭泣的地方。在一次向让娜透露自己的故事时,他蜷缩在沙发上,拿着那个小小的灯罩抽泣,就像它和他有相似的、被遗弃和无从选择的命运。
而让娜的男朋友汤姆,则和保罗刚刚相反——他是个故作成熟的大男孩,天真乐观,乐意倾听和挖掘让娜的故事,甚至要将他们的爱情故事拍摄成一部电影,他沉浸在自己的戏剧世界甚至极端自恋,把让娜的一切都戏剧化,在争吵时比划着构图,甚至求婚都要在电影拍摄的过程之中进行。他扮演的角色考验着让娜的耐心,促使让娜挖掘出更深的(也许让她自己难以忍受的)自己。
如果说故事进行到了这里还是冗长乏味,那么最后几场,简直是一气呵成、让人赞叹。
汤姆向让娜求婚,她第一次面临选择。结婚意味着她与保罗之间不必负责任的情欲终止,意味着她将过着「一对男女回到家中脱下工作服然后开始做爱」的乏味日常生活。试婚纱的过程中,她冒着雨飞奔回家,向保罗表达了爱意,而后者惊讶之余,只是粗俗地考验了她,给了她一个「教训」。有趣的是,汤姆的求婚和让娜的告白,都出现了意味深长的道具:汤姆套在让娜身上的,是一个浮不起来的救生圈;而让娜在保罗的床上,却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保罗来到妻子被鲜花簇拥着的苍白尸体前告解,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他追逐一个抛下情人的男子并给了他一顿教训;他搬走了公寓里的家具,决心将真实的自己呈现在让娜面前。而此时,误以为保罗不辞而别的让娜,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她之前遗弃的汤姆。保罗说的对,她完全没有办法自己独处,他自虐一般地认定了孤独和痛苦为伴,他最不应该拥有的,就是潘多拉匣子里的「希望」。让娜与保罗之间充满情欲色彩和宣泄气质的天真游戏,当然不能与汤姆共享,因为后者除了用尽心思琢磨如何将他们今后的一切生活戏剧化成为一部电影之外,就是指责她不像个成年人,讽刺的是,他最后给了她一个宽容的拥抱。
让娜做好了重振生活的准备时,却和保罗再一次相遇在桥下。火车疾驰而过,出现在让娜面前的,是中产阶级形象的、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士,他带她来到高档舞厅,迫不及待地向她坦言自己的职业与生活。当他神秘的面纱被撕碎时,让娜对他的一切幻想都开始破灭,他粗俗的本性让她反感,他乏味的现实生活让她阵阵恶心。在高大的正厅里,一群群这样的中产阶级精英伴随着探戈翩翩起舞,他们大闹一场之后离去,让娜拼命要逃脱保罗的追逐,最后逃到了自己的家中。保罗穷追不舍,而她在电梯里像疯子一样求救,就像保罗——这个让她有过情爱幻想的陌生男人——会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在她的家里,保罗戏谑地戴上了她父亲的那顶帽子。他自以为的雄性魅力已经在让娜眼中丧失殆尽,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用父亲留下的手枪杀死了保罗。保罗踉跄地走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这里还有很多故事,比如清理妻子自杀房间时那个不肯关掉水龙头的神秘女人、那个因为妻子长了蛇皮而外出宣泄性欲的男人,也还有很多未解答的谜题,比如妻子自杀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然而一切都于他无关了,他只是那个蜷缩在母体、口中喃喃喊叫着母亲却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的婴儿,没有彻底出生就已经死亡。
其实在跳那场最后的探戈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贝托鲁奇用几个漂亮的构图结束了那场戏(他们从舞厅中奔出来,然后往楼下跑去,对称的构图却反衬了他们之间关系的不对等,寂静的长廊正如他们相遇时的桥下),保罗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却鄙夷自己所在的阶层,他脱掉裤子侮辱他们所谓的高雅,他一贯的粗俗才是他的防身工具,而他的错误也许就在于,他总以为结束就意味着开始的可能,但也许在爱情的途中,让娜还在实验和寻觅,而他自己却已经行将就木了。
4 ) 爱情是淫秽的
“爱情是淫秽的”。罗兰. 巴特毫不怜惜地断然宣布:“一切不合时宜的东西都是淫秽的”,多愁善感的爱情已经过时了。这或许还不是那个“解构主义文本”中最骇人听闻的话语,却是我在重看《巴黎最后的探戈》时,所能想起的唯一一句评论。
珍到底爱着哪一个呢?汤,还是那个不知名的美国鳏夫 (马龙 · 白兰度饰,以下权称马)?珍对马说:是你让我爱上了他(汤),这是你唯一的优点。当故事快要结束时,她终于决定嫁给汤,并为此想摆脱马的纠缠,然而,可以据此判断她就爱着汤吗?
请注意珍同汤的一段对话。
珍说:婚姻是通俗的(POP),是两个工人一道修一座房子,如果有通奸,也不过是三四个人共同修一座房子罢了;而爱情却决不是通俗的(NO POP),爱情是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座空房子,爱情是个人的,是严肃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亦是难于遭遇的。可以想见,珍心中的爱情会是她同汤的那种吗?
而珍独自一人在空房中又爱着马吗?其实关于空房的譬喻不正是来自马?故事的开头,珍走进一所空荡荡的公寓邂逅了借酒浇愁的马,结尾,他们相继离开了那所房子。当她在路上再次遇到马时,她对离开了空房的他避之唯恐不及;而当那一声枪响,当他踉跄着走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她的空房中时,她还爱着他吗?她又为什么会爱上他呢?也许,他就是她无意间走进的那间空房?
他与汤那类男子的不同,不在于他的暴戾、阴鸷、野性,而在于他的无名。没有名字就没有背景没有归属没有过去--不是没有过去,是一个她无法进入的过去,他是一个没有时空坐标的点,是一个没有总和的社会关系的人。他的本质会否更加纯粹呢?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只是他自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是,过去和将来对他都不复存在,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惊呆了的珍握着手枪喃喃练习着要说给警察的话:“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在街上遇到他,他想强奸我,我从不知道他是谁……”每句话都是真实的,而真实的背后呢?真实的背后永远藏匿着那间第三者无法走进的空房。
难道真与假的区分果真那么重要?爱与不爱果真界线分明?还有POP与NO POP,神圣与卑俗?珍领汤去看她的“森林”,那曾给予她童年、初恋无限怀想的“森林”其实只有几颗不起眼的树,在树下的杂草中孩子们随处大便,她冲过去撵他们:“你们竟敢在我的森林?”而所有神圣的感觉、所有多愁善感的回忆想必也一道被赶走了吧。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现代世界”的典型特征呢:丧失一切价值准则、判断标准、前因后果,一切都无法解释,亦无须解释,只有一个个相继发生的行为本身,行为与行为的关系只是“在他之后”,而非“由它之故”。(想想休漠对因果关系的否定正是对古典理性主义基石的撼动呵!)或者我们可以据此推测:那个隐藏在地板下的洞若果在经典爱情片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关系到男女主人公身世命运的秘密,必然与故事的进展有某种关联,并必然导向观众期待中的戏剧性冲突,导向“大结局”。它是无限因果链条上的一环,是串联电路上的一支灯泡。而在此片中,地板下的洞。不管珍当时是否掀开了它,都不会使这个故事出现另一种结局,它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毫无因由地存在着,它没有一个等待抖开的包袱,它不具有“内容”,靠理性可以把握的“内容”,它与情节进展绝对无关。那么它是什么呢?它是一个隐喻。珍偶然发现了地板下的洞,她问马下面会是什么,当马要打开时,她又神经质地阻止他,她感到害怕,充满好奇又不敢真得去了解--对马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曾想方设法探知他的姓名,却在他想告诉她并询问她的名字时,扣响了手枪。
这是影片唯一的戏剧性场面。是的,如今只有死亡是戏剧性的,因为只有死亡改变了存在的状态,因为“只有死亡,我们还不能完全将之庸俗化”。至于爱情,如果它只是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座空房子,又怎么会是戏剧性的?没有他人的注视,甚至没有自我想象中他人的目光,只是纯然个人的体验,决不该包含任何表演的成分。
而让我们来看汤对珍的爱情吧。总是在摄影机--多么巨大的工业化的眼睛--包围下的爱情。甚至在吵架时,汤也念念不忘把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对接,比出一个取景框来看珍,他已经不会使用自己的眼睛了,他时刻感受到他人的目光,他是在用他人的目光打量自己爱情的视觉效果。珍在站台上推开他道:在摄影机下的爱情是“做戏”!( 做出来的戏剧性?)爱情无法具有戏剧性。可是,区分“做与不做”的标准难道不和“爱与不爱”的标准一样模棱两可吗?丈夫和情人身着相同的浴衣谈论那个死去的女人是爱还是不爱?珍说她可以为了马留下来做一切,话音未落就为无法忍受一只死老鼠仓惶离去,又是爱情还是做戏?如果说,爱情无法具有戏剧性,那唯一具有戏剧性的死亡又留下什么呢?马甚至未及留下一个姓名,他的死将被解释为一起刑事案件,对暴徒的正当防卫,完全偏离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又完全真实的解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马同世界最后的关联不是珍,不是爱情,只是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中弹后他趔趄着来到阳台,一面俯瞰城市,一面从口中取出它并将它粘在阳台的栏杆上,(谁能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它将长久地留在那里,在他的尸体被抬走被消灭后长久地留在那里,这是多么荒诞的世界,在她的阳台上永不被人注视的他的口香糖!
在去她公寓的途中,他们闯进了一个双人舞表演的场地,一对对男女穿着夸张的礼服,佩带着统一的编号,踩着优雅合宜的舞步。马带领珍加入他们,工作人员撵他们走开,马一边跳着狂野的探戈一边抗议:我们是爱情!那个胖胖的老太太给他以罗兰. 巴特似的斥责:“爱情?到电影中去找吧!”
爱情真地已经过时了吗?也许这话并不确切,过时的并非爱情本身,而是附加于爱情之上的种种戏剧性;另人感到羞耻的亦并非爱情本身,只是那多愁善感化了的泰坦尼克式的爱情罢了。
5 ) 爱比死更冷
爱是一个超越世界一切文化领域的概念,无论是心理学、哲学、文学、物理学、经济学、生物学。无论你从哪个领域给“爱”下个定义似乎都是对的,又似乎都是错的。
因为爱是一种最极端的状态——就像加缪说有一些人生来就是为着生活,而有些人生来就是为着去爱的。生活总能继续下去,它或是毁掉爱,或是被爱毁掉。其中的一个总会被另一个毁掉,而你大抵只能从二者中选择其中之一,如果你想二者求全,除非你是魔鬼,或是像浮士德那样与魔鬼定下契约。
当然我们看到这类最极端的爱,多是在那些艺术品之中。有人会说艺术难道不是来源于生活吗?但我们或许该更信服另一个论断,那便是艺术是对生活的否定,就像爱在大多时候也是对生活的否定一样……
在意大利导演贝尔托鲁奇的1972年的那部《巴黎最后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之中,影片最后的探戈舞比赛赛场,当比赛评委驱逐在比赛舞池里与情人如醉鬼般肆无忌惮地狂舞的保罗时,保罗对那位老女人说这是爱情,老女人说但这里是在比赛不适合爱情,去电影院里去寻找爱情吧。
或许正是如此,因为就在贝尔托鲁奇的这部不朽经典之中,我们便会寻找到那种最为极端的爱情。而在我数次看过这部电影之后,我会认为沐浴爱河之中如置身天堂之类的话完全是一派胡言,因为那种真正的极端的爱情就像是地狱般灼热而晦暗……
欢迎你来地狱,欢迎你来到这个存在主义的黑暗隐喻世界,在这里爱比死更冷。
影片的开始,与字幕同时出现的是英国画家培根的两幅具有强烈现代风格的画作。画面上或赤裸或穿衣的男子,可怕地扭曲着面庞和身体上的肌肉,面目模糊地蜷缩在苍白、封闭、倾斜的室内空间里。画面的笔触凌厉,用色鲜血淋漓。在这样的引用中,不难想象我们将会看到怎样一个故事。
当片头字幕隐去,我们将看到马龙•白兰度,此时的他已不是《欲望号街车》中的叛逆青年了,此时的他看上去已经已有些衰老,但这却让他的脸多了一种如雕塑般的沧桑美感。他在片中饰演一位从美国来法国定居的中年作家保罗,他在巴黎的街头失魂落魄地独行着,他诅咒着从城市半空疾驰而过的有轨电车发出的巨大噪音。随后我们可以得知,他深爱的妻子在此前不久刚刚自杀身亡,且自杀现场异常恐怖血腥。
这时保罗与如母兽般敏捷矫健且青春艳丽的让娜擦肩而过。在一间待租的空旷公寓里两人再次相遇,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两人便倚着窗台有些狼狈不堪地性交……
此后让娜经常去那间公寓与保罗幽会,虽然她的未婚夫汤姆此时已经回到巴黎。让娜想了解总是郁郁寡欢的保罗,但保罗拒绝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保罗也不想了解有关让娜的一切事情,连彼此的名字也不例外。
当让娜试图从保罗那里问出什么时,她得到如下的答复:他说下个周末他就要满93岁了,他说他曾在刚果大学读过书,主修鲸鱼如何做爱……
保罗这个有着超强性能力的种马式的恶魔情夫,试图在巴黎第16豪华区的这间阴暗公寓里建构一个绝对隐秘的空间,一个只是与兽性有关的极端虚无的空间,他要拒绝彼此的姓名,并拒绝由此引申而出的理性、人性乃至人类的一切文明,同样被他拒绝的还有世人眼中的所谓时间或空间的定义……
于是他们在那间只有一张床的公寓里终日赤裸相对,两人如动物般疯狂交媾,如动物般向对方嘶叫。而保罗时常会有一些残忍怪癖或性虐待行为。例如他用奶油作为润滑剂鸡奸让娜,例如他要求让娜用剪掉指甲的手指去抠自己的肛门……
让娜有时很不解,有时也愤怒和伤心,但她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这个神秘而粗暴的男人。
影片的副线是两人各自的混乱记忆,让娜的记忆是墙上的霉菌或是笔记本上的“月经”、“阴茎”等词的定义——其中后者的定义是“男性名词,性器官,5到40公分之间”——那是少女时代的她从百科全书上抄录下来的,还有她的军官父亲留下的制服和手枪,还有她在13岁时奔跑于上学路上时获得的第一次性高潮。她说成长是一种罪恶……
而保罗的记忆则要更加混乱,那其中有童年的记忆,那其中有美国的农场和奶牛,此外还有挥之不去的童年创伤,他说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喜欢打架、嫖妓,异常剽悍。他说他的母亲非常浪漫,但却同样也是酒鬼。而之后他曾是不走运的拳击手、演员、鼓手、南美的革命志士、驻日本的记者,然后他学法语,来到巴黎,遇见一个有钱的女人,同她结婚并开始吃“软饭”的生活……
保罗去找他妻子生前的情人,却发现那人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气质,甚至穿着的睡衣也同自己的完全相同。
应该说随后保罗对着死去妻子的尸体的那一大段独白,成就了马龙•白兰度的不朽——这应该是他一生最伟大的表演之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表演,则只能是这部电影最后的那段华丽高潮——马龙•白兰度在探戈舞比赛大厅里的那段放浪形骸的舞蹈。虽然在这之后,马龙•白兰度出演了科波拉导演的《教父》和《现代启示录》,但他最伟大的表演只能是上述两处。
在对死去妻子尽情倾诉之后,保罗似乎获得了救赎。他要摆脱过去的阴影,于是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衣冠楚楚地去找让娜,准备与之共同生活。
但让娜此时却决定结束与保罗之间的这种混乱关系了,并不是因为她不再爱这个始终也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而是她不敢面对这爱了——因为他的爱是如此的疯狂,似乎有一种可毁灭一切的原始力量。
让娜开始和汤姆开始筹划两人的婚礼,却在街头遇到尾随而来的保罗。保罗想与之重新开始的请求遭到了让娜的拒绝,让娜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保罗继续纠缠不休着,两人追逐着来到一个大厅,那里正在举行探戈舞比赛。终于说到这场舞会了,这是这部电影中最震撼人心的场景。在两人狂饮一番之后,保罗背着让娜走进了探戈舞比赛的舞池中间,开始旁若无人地开始狂舞,那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妙而粗俗的探戈舞步了,那感觉就像性爱高潮痉挛时刻的疯狂、混乱和扭曲……
如前文所述,两人被衰老而古板的评委驱逐出了舞池,完全失控的保罗对着那位老女人暴露出自己的臀部。而后保罗和让娜回到了黑暗中的座位,在黑暗中保罗喃喃地说再见母亲的眼睛,在黑暗中让娜再次说一切都结束了。然后她用手为保罗手淫,然后她转身离去……
随后两人奔跑追逐于巴黎阳光明亮的大街上,如同恶魔般的保罗在让娜的身后穷追不舍着。他跟着让娜来到了她母亲的家中,他对让娜说无论你在亚洲、非洲或是印度,我都将找到你,我爱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让娜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让娜,”与此同时是一声枪响——让娜用父亲留下的手枪击中了保罗。
“那就是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名字,我记住了,”保罗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那个阴暗的房间,他倒在了阳光照耀着的阳台上,艰难地说出了他生命里最后一个(也应是第一个)词汇:“母亲”——而后他如同婴儿般蜷缩着身体,死在了那个阳台上。
而在暗影笼罩的死寂房间内,依然握着手枪的让娜喃喃地练习着准备对警察说的话:“我不认识他,他在街上跟着我,他想强奸我,他是疯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说的这并不全是谎话——她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
6 ) 爱情偏差丛生的价值观思考
如果在保罗和让娜之间有过远离文明的时候,那就是在并且只是在他们刚刚进入空房间的时刻。只有最初的这一次,文明所包括的一切规则和禁忌没有在他们身上起什么作用,他们在四目交投之后有过关于这间公寓的简短的、不连续的讨论,但是重要的是突然爆发的原始得犹如动物般的性爱。结束的时候让娜和保罗的身体分离她滚动到一边,离开保罗很远才停下来。文明的声息是突然地侵入进来然后静止的电话的铃声,提示着这里曾经居住过别人不管他们是否打算应答,总是有人还可以以这种方式介入这个空间和他们;让娜逐渐不再满足于对保罗的了解仅仅局限于肉体,她开始探求和追问———一旦这样的程序启动,保罗和让娜各自在人心迷宫中的方向寻求就成为持续不断的行为线索。这一切不是出于人的动物性本能,而是出于是一场不应该开始的亲近,保罗应该受制于他对妻子的感情,而让娜,她也有男友。而且让娜既定的行程是看过了公寓就去火车站迎接汤姆。保罗和让娜在这段时间里都是走向同一个地点,他们曾经在车流滚滚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擦肩而过,在电话亭里照面,然后,一前一后,走进这间公寓。我们要从让娜的角度来发现保罗的在场,他进来了,停留了,似乎离开可是并未离开。当他们一起走出这座公寓的时候,保罗伸手撕掉招租广告,回到依然车流滚滚、空无一人的街上,让娜走向火车站,她有目标。
那间待租的公寓并非他们自己选定的空间,房间的用途因他们的行为而不能确定。保罗很早就把一些干巴巴的家具———包括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硕大的床垫搬了进来。张床垫很大,工人对让娜说,你的先生他会知道怎么安置。这并不是保罗的身份,让娜这时候来是为了还给保罗钥匙。保罗把床垫扔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他们还延续最初在公寓里的争执,把一张带扶手的椅子从让娜设定的壁炉前按照保罗的意见挪到窗前。保罗始终在坚持公寓内和外面世界全然无关的边界,所以在窗前设置一个座位的做法令人疑心他心底有焦虑,向外开放和将自己与让娜封锁在室内相互矛盾,只是前者此刻仅仅是一些微弱的愿望,等候在他们交谈的词语中被修复和扩张。保罗在这间看起来又宽大又明亮又温暖的公寓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他对文明的拒斥,他不要名字,不要听让娜的事情,不愿告诉让娜他的年龄也不愿知道让娜的年龄。他说一些似乎和他的生活关系遥远的事情,但是这些词语的碎片透露出和现实的密切联系。让娜在他们某一次相会的时候问保罗的问题在她完全不经意的过程中接近了他的创伤:“你好像很敌视女人。她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让娜在对待这间公寓的方式里透露出她的迟疑,对应着她对待保罗和汤姆的犹豫。保罗以一种突如其来的速度进入了她的生活,即使她和汤姆的关系表面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突变,依然还是遵循着他们交往的方向,甚至步入谈婚论嫁的阶段,但因保罗的进入产生的不为人知的中断,发生在让娜的心底。另一方面,对于保罗来说,他的妻子茹莎和让娜是他所不能决断的选项,尽管茹莎已经死了,她所引发的问题却在保罗身上久久地延续。保罗深爱着茹莎,保罗断断续续地发现茹莎有过情人,那男人隐匿在他的影子里,穿同样的睡衣并且和他住同样的房间。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否则茹莎用不着这样来解决问题,这样彻底,一了百了。
在这一场平面化的连锁关系中,每个人都意味着他人的迷局:始终都是途径而不能够成为目的地。即使有着这样的意愿,个人也都不可能为他人提供答案和满足。保罗和让娜不过是在进行同样的行为,不同之处只是在于行为的特征,一个是共时性的而另一个是历时性的。让娜面对的是保罗和汤姆,两个人在她的身边交替出现,保罗带领她体验着身体的极限,将压力直接加之于她的感觉当中;而汤姆一直在她的周围犹疑,他们的相互体验总是通过其他的媒介。
汤姆和让娜就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交往,他们交换看法、说话、计划未来。汤姆是一个年轻的导演,他正在拍一个名字叫做“一个年轻女郎的肖像”的节目,要用电影来记录他和让娜的生活,他们的恋爱,一直到他们结婚。所以让娜跑去火车站接汤姆的时候就跑进他的镜头里了。她拥抱他,那是他计划中的热情;他问她当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她的表白令他欣喜若狂,因为这样节奏强烈的、抒情性的表白不止是符合而且还超越了影像的规则和想象。让娜对于汤姆的反应并不热烈,她的天然的无拘束的情感被“电影”所区隔之后,保罗的存在有了更深刻的价值。让娜跟随汤姆和她自己的节奏走到了婚礼的边缘,发现汤姆对于电影的关心在与日俱增,相形之下他对她的爱却在与日俱减。他们都在婚纱店里试婚纱了;让娜穿着婚纱在雨中冲出来,奔向保罗。
对于二十岁的让娜那样单纯、勃发的热情,汤姆和保罗都在抵挡,但是保罗的抵挡来自他自己的身体和受过创伤的意识,汤姆却愚蠢地放置了记录的镜头和话筒,将自己置于一个观察和审视的角度,分解了参与和回应的热情。让娜从乡下住宅进行中的拍摄逃到公寓里去见保罗,使用的借口是“工作”。她和保罗其实只是嬉戏,即使这嬉戏看起来像是命中注定的情缘,当让娜接下来还对保罗讲起她的初恋是她的表兄保罗的时候。保罗听到让娜无意说出的名字大怒,让娜并不知道,那正巧也是他的名字。他毫无温情地拒绝着让娜,这样一个美国人、前拳击手、南美丛林里的游击战士、派驻日本的记者、作家,来到巴黎,娶了有钱的女人,令人眼花缭乱的身份混合了复杂的个性,在嬉戏中已经使让娜落入了情网,那些忧郁的气质使让娜着迷,她为此付出自身的热情,开始探究,她搜索保罗的口袋,企图发现他的身份的蛛丝马迹,却只找到一个高级服装店的购物凭据,这个凭据过于微不足道而无从依凭:现代社会无法教会人们如何仅仅凭借身体和直觉去识别谁是可以安置爱情的那个人,这些正是文明所废弃的内容;对于如何依据身份地位年龄财产来作出结论却积累了浩浩荡荡的知识,这是在有效性和确定性的前提下对于前者的替换。找不到身份和位置,她就显然无从和他建立任何显性的关系,来支行为事先就有了公寓空间来盛装——所派生出来的情感,比如爱情,注定了将要无地可容。让娜回到公寓以外的领域,企图在那个更加真实的社会领域里寻求解决方案,带回来的压力瓦解了保罗在公寓里向她反复灌输的、要通过对名字所代表的理性的颠覆来反抗社会的努力。于是保罗和让娜之间的权力关系也发生了逆转,他不再具有凌驾于让娜之上的力量。关系的变化是相互的,当让娜不顾保罗的强烈反对使用文明的法则的时候,保罗也将发现这个和他相遇在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空间里的女人对他不再百依百顺。他的意志也将遭遇瓦解的可能,因为竭尽全力在公寓里建立起来的秩序,在外界的对照之下成为幻觉,不再足以令他沉溺其中。外界在这个空间出现的那一刻起对它的压迫从未消失。随着时光的进展,保罗根本就不再有机会停止不前,不管他是坚持己见还是反过来顺从让娜的意志,都不能找到出路。
茹莎,一个在故事开始时候已经死去的女人,在非常抽象的层次上象征了让娜可能遭遇的困境。她的死亡使她干脆地拒绝了她的丈夫保罗,以及那个极少露面但是一旦有机会却对她的死向保罗表示遗憾和不解的情人。也许这两个人都爱她,而她的感受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显然这些爱情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而且爱的本身,不足以为她提供继续生活的理由。甚至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的联手、相互填补着对方的空白都不能达到这一点。选择永久性的退出是出于过于强烈的反应,还是因为看到了无所不在无法回避的厌倦?茹莎不做任何交待令人更加倾向后面的可能。身体始终都在自我呈现为一个令人无被种种系统化的知识体系反复地使用探究、复述和论证的方式加以再生产之后,仍旧无法执行超越其本身力量功能。身体的感觉距离生活的意义一直未曾改变,人们可以经由身体靠近意义,不过在一转眼,身体感觉和意义就分道扬镳,相互背离了。此后的一切都是偏差丛生的相互指认。无论如何强悍,肉体可能并不构成达到任何生活意义上的途径。保罗在和茹莎的关系中已经遭受过这样的失败,可是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还要在让娜身上重复,以种种方式的交替变换扭曲她的身体,迫使她在他的动作之下发出屈服的呻吟,他无数次地征服过她,从画面看来是如此;他企望在性的相互满足中建立让娜对他的依恋,他做到了,可是在抵制让娜以社会规范来调整他们关系的时候,他错过了保存情感的机会;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来说,让娜没有能力超越自己的本能,也就是超越她从社会中了解的知识来为她和保罗之间的情感进行缓存。机缘稍纵即逝;当已经成为过去的保罗和她再度相遇,他们在舞厅里共舞,在探戈舞中高声张扬着爱情,音乐熄灭的时候,保罗追逐她,清晨,来到她的家里,向他讲述自己———太晚了,她无所适从,她只能举起一把枪,她扣动扳机。她甚至不能知道她所杀死的、她曾经深爱的这个人的名字。
即使是将性的问题从两个人的关系中剥离出来放在保罗一个人的身上,并且赋予他超越其他男性的强悍能力,也没有能够帮助他在他和茹莎的关系失败之后与让娜建立起正常的关系,他并不能够借助于性的能力———对于让娜来说,这一点是多么的确信无疑———令让娜信任并且像她的身体所表现出来的驯服那样完全驯服。保罗带着无尽的迷惑在让娜眼前转了很大一个圈,最终还是没有把握方向,圈套里只有他自己,而让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附近。他离开了,被迫的,用离开世界的方式离开了这一场拉锯。
在此之前,保罗的妻子茹莎自杀身亡,尽管死前没有对任何人留下一句话,同样的问题也在她的行为脉络中若隐若现。这是所有人的问题,欲求身体和心智的和谐终归是难以达到的幻觉,而欲望本身也在飘浮不定,一种欲望满足之后另一种欲望又起,它们此起彼伏,敲击着脆弱不堪的生命,碎片和厌倦就在轮回中飘荡。到茹莎的这个年纪,不会再度寻求让娜那样张扬的、生气勃勃的追逐和拒绝了。幸存的人们,让娜、汤姆,还有茹莎的情人,他们不过问或者暂时不会过问这样的问题。
当那两个同样无能为力的男人,终于在一个早上面对面的时候,他们说起死去的女人,一个人表示不解,另一个人不见得比他更了解。他们有理由不解,因为他们不能追问。在使一个女人幸福或者只是使一个女人生活下去的能力标准下,不管是否具备强悍的肉体力量,他们都不能挽救茹莎。一旦思考到这个寻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茹莎就只有退出才能够回避被追问了。她自杀,没有人相信她是自杀。随后保罗也将要重复这种命运,因为茹莎的死将这个问题转移给他,他比茹莎更加不能找到答案。他也会死去,被让娜杀死,但是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死于无奈,人们会按照这样的逻辑来加以理解,那是让娜杀死保罗之后想象着对即将面对的警察的回答,仿佛是对一个偶然的强暴危险的自卫还击:“他追踪我,到了家里,他要……”保罗和让娜的独特关系产生于他们之间,当这样的关系欲求结果、成为问题要求回答的时候,所拷问的仅仅是他们自己;性所具有的力量再一次被显示出不过是如此而已;当他们在性爱中敞开彼此,进入的是一种过渡状态,一种类似桥梁之上的空间,只是在经历:有可能抵达、也有可能连接,还允许折返,这种状态因为容纳了多种可能显示出令人迷醉的气息。但是过渡本身不能被无限的延伸,因为对于停留的排斥,过渡和稳定无法兼容。犹如另一方面,任何高峰体验也都总是转瞬即逝,无论如何竭尽全力的追逐也不能将其变成持续不断的常态。
怀旧文艺电影 挺好看
这是一个只能发生在巴黎的故事,因为那里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与戏梦巴黎一样,这也是一次对往事的怀念。
只忆得最性感的几个镜头:褪去衣衫,赤裸环抱,学动物吼叫;躺在床上吹口琴,谈挤牛奶的父亲,婀娜的身影俯下笼罩。
配乐不舒服。女主采访:“尽管在镜头下,马龙没有真的强暴我,但我却留下了货真价实的眼泪。我当时备受屈辱,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就是被马龙和贝托鲁奇强暴了。事后,马龙也没有给予我适当的安慰和歉意。好在那个镜头只拍了一次。”还有导演想捕捉的是抹黄油的不适感而不是被强暴的真实感,分明断章取义
让娜试图了解保罗,向他敞开心扉,而保罗却一再拒绝她的窥探亦不希望了解她。汤姆向让娜求婚,让娜答应了。两人在选择婚纱时,让娜因汤姆重视拍摄效果冷落自己,冲进大雨找到保罗
在巴黎什么爱情故事都会发生
贝托鲁奇代表作,情色片里程碑。1.两个互不知晓名字的陌生人的情欲与毁灭。2.白兰度的表演堪称一绝,对妻子尸体哭叫与探戈狂舞段落赞绝。3.米褐橘红血色调和,爱与死的末世色彩。4.片头以培根扭曲可怖的人体画传达压抑激情。5.隐喻蒙太奇-两人野兽般的嘶吼配上鸭叫画面。6.亚特兰大号救生圈。(9.0/10)
“我当时应该把经纪人和律师叫到片场。因为你不能迫使一个人去做脚本中不存在的事情,而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马龙曾跟我说:别担心,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拍摄过程中,尽管马龙也并非真做,我还是哭出声来,我真切感觉到自己在被侵犯,被强暴。被马龙,还有贝托鲁奇!事后,马龙也从未对我表示安慰或道歉。谢天谢地,这场戏是一镜搞定!”——玛利亚·施奈德
名字很诗意,但是剧情一般没达到我预期
重看。贝托鲁奇借马龙表达了自我:梦中情人、青年的激情和中年的颓废。电影探索了很多维度的东西,很法国。中年危机、出轨、同性恋、恋母。摄影和爵士原声一样活泼,很迷人 。构图独特,调度一流,一起探索空间。来自画家培根的灵感。欣赏马龙的表演(尽管他自己不喜欢这部作品)。129分版本
记忆很深的另一部片儿的对白:“我有时真想杀了你”,“其他时候呢?”“其他时候我想永远爱你”。极致哪怕是接近极致的境地,你没有遇到不代表不存在。 两个人,相爱时也不能变成一个人,也无法消除作为人的孤独,这就成为爱人们的永恒矛盾。很爱的片儿,不知以前被谁骗说烂,闷,到现在才看。
我看的是删减版本。
贝鲁托奇的调度挥洒自如,白兰度的愤怒表演让人惊恐,女主角玛利亚·施耐德的表现同样成熟稳当,片子不好懂,但优点颇多。至于黄油事件,它已经臭名昭著了,不容否认,也无需否认,令人作呕。一定程度上,创作者的道德程度和作品的品质优劣,还是分开看吧。
我承认这电影比较难懂,但它给我带来的绝望感,有点像以前看《远离赌城》时候的。不得不说贝托鲁奇把性爱和人性的结合点掌握得太好了,他也一贯如此!在编剧里看到了瓦尔达,惊⋯⋯马龙白兰度一股子颓废的劲儿真好
不喜欢,要不是大师的,我肯定不看,但为了装B没,我硬是看了。
情色电影都和封闭的空间有关,用一种禁锢的方式,在情欲中体会绝望漂浮世界最后的生命力。
这片儿是给欧洲的六十年代而拍,在N多献给六十年代的影片里,算拍的不错的一部了
著名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承认与马龙·白兰度联手策划了[巴黎最后的探戈]中对女主角玛利亚·施奈德的强暴戏:“想捕捉她作为女孩的反应,而不是演员。” 此事是影史上臭名昭著的污点。
猛然觉得这片其实问题很大,性探险并没有拍成史诗,只是对情感创伤经验的弥补。贝托鲁齐有打造性爱乌托邦的意图,但仅仅靠着一个去历史化去身份化的理念是远远不够的。那些戏中戏的装B迷影情节简直毫无必要啊。
即使你向往自由飞翔,捕获了放浪形骸的爱情,但直面规则与梦想的挤榨,你终于埋葬了沉醉的过往,戕害了迷狂的情人,用的还是传统尊严的手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