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你的名字。》《天气之子》奠定自己在日本动画界地位的新海诚,如今再赴“三年之约”,带着自己的“灾难三部曲”第三部《铃芽之旅》来到中国。
《铃芽之旅》的国内票房在预售期间就已经惊人破亿,目前电影的口碑也相当良好,普遍被誉为是新海诚的生涯集大成之作。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新海诚除了是动画导演之外,他还是一名资深的硬科幻小说爱好者。
新海诚第一部公映的动画作品《星之声》就致敬了黄金时代的硬科幻巨头阿瑟·克拉克;他也读刘慈欣的《三体》和《乡村教师》;而让他彻底破圈的《你的名字。》,创作灵感正是来自于当代的硬科幻之王格雷格·伊根……
下面本文就为你全面解析这位大导演的“幻迷”心路——
01|直球表白科幻偶像格雷格·伊根:“我永远期待您的下一部作品!”
新海诚是澳大利亚科幻作家格雷格·伊根的头号迷弟。他在采访中直言不讳:在自己目前最为知名的动画电影《你的名字。》中,“身份互换”这个核心概念的灵感来源,就是出自伊根的科幻小说。
格雷格·伊根以擅长生物科幻、数学科幻和物理科幻闻名。出道三十余年来,伊根斩获雨果奖、星云奖、轨迹奖、坎贝尔纪念奖等科幻大奖无数。伊根在日本也有着非同寻常的人气,不仅多次拿到过日本科幻星云赏的提名及大奖,更是有大量的日本动画埋梗致敬伊根的小说。
然而伊根是一位非常神秘的作家,从未在网上公开过任何一张照片,读者能见到的只有一个相当具有“理科范”的个人网站,和日常转发着数学新闻的社交媒体账号。伊根在得知新海诚致敬自己的消息后,也去看了《你的名字。》并表示赞许。
新海诚看到伊根账号的发言,就和每一个被偶像作家翻牌的科幻迷一样兴奋不已。当时的他连忙用英语与伊根进行互动与表白:“如同您全世界的诸多粉丝一般,您的书极大地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永远期待您的下一部作品!”
新海诚为伊根在日本出版的小说集《祈祷之海》撰写了腰封推荐,伊根小说里那种“跨越平行世界的想象力”深深影响着新海诚的创作。从《你的名字。》《天气之子》到最新作《铃芽之旅》,我们都可以看到伊根小说中平行世界、身份互换、地缘政治和民俗信仰等主题,与这些电影中的设定、情感遥相呼应。
新海诚动画作品的一大主题,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是在空间上、在时间上,还包括心灵之间的“距离”。而伊根恰恰在小说《游离之境》里设定了一个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思想“距离”的“灾后世界”。虽然新海诚自己也经常抱怨伊根的作品晦涩难懂,但这篇作品就是他们之间在创作上所产生的共鸣。
02|可能是日本最懂刘慈欣的动画导演:“真是美丽的科幻,美丽的故事。”
在格雷格·伊根的小说《学习成为我》中,人类可以利用“宝石”技术制造自己的“第二大脑”。除了是非常经典的关于探讨自我意识的科幻作品外,这篇小说也反映出伊根对于人类技术发展的忧思。这种忧思也是同时代硬科幻作家共通的创作母题,就比如我们最熟悉的科幻作家刘慈欣。
在创作《铃芽之旅》期间,闲暇之余的新海诚就孜孜不倦地读着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从《三体》三部曲到日本编选的短篇集《圆》,新海诚都是抢在第一时间阅读,并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感想,表示强烈推荐。
“不断克服困难,方法是技术的,战略是理智的……真是美丽的科幻,美丽的故事。”从新海诚评价《三体Ⅱ·黑暗森林》的这句话我们就能看出他的“硬科幻”爱好程度不低。新海诚和我们一样都非常佩服刘慈欣作品里的格局和想象力。
实际上,新海诚还在另一篇谈创作《铃芽之旅》的采访中提到,近期爱不释手的小说也是刘慈欣的短篇集,尤其喜欢《地火》《乡村教师》和《圆圆的肥皂泡》这三篇。刘慈欣小说里的人物,通过对某种事物的热情,最终直接影响和改变历史的故事,总是让他感动不已。
新海诚说,他从刘慈欣身上学到了一个非常宝贵的方法论,就是通过制造“强烈的视觉印象”,来让“硬科幻”作品更容易被一般读者所接受。这其实也点出了为什么新海诚执着于要当所谓的“壁纸狂魔”,以及为什么要以“巨大的天灾”作为如今作品的核心设定。这就是创作者之间的相互理解。
《铃芽之旅》中的“常世”设定,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高维度”空间。日本神话中的“常世”就是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硬科幻作家包括格雷格·伊根、刘慈欣都写过这样的概念。当然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科幻的黄金时代,因为这些作品的源头,其实都是来自于一位硬科幻巨头——阿瑟·克拉克。
03|从小看着阿瑟·克拉克的小说长大:“我就是那个要出发前往别处的孩子。”
新海诚毫无疑问是一个看着八九十年代日本科幻动画长大的“老二次元”,进而自己也一步步走上了成为动画导演的道路。新海诚对科幻的热衷是贯穿始终的,而阿瑟·克拉克就是那位带领他进入科幻大门的作家。
新海诚2002年第一部在影院公映的短篇动画《星之声》(The Voices of a Distant Star),英文标题来自克拉克《遥远的地球之歌》(The Songs of Distant Earth)。新海诚在2016年的采访中说,他最喜欢的三部克拉克小说是《童年的终结》《城市与群星》《2001太空漫游》。
在新海诚的每一部动画作品中,我们确实都能看到克拉克《城市与群星》的影子。《城市与群星》讲述的是主角阿尔文想要离开“乌托邦”前往外部世界的故事。对新海诚来说,这个“外部世界”就是东京。每一个主角比如宫水三叶、森岛帆高、岩户铃芽,甚至包括新海诚导演自己,都是在离开自己的家乡后前往东京。
“‘从现今所在的地方出发前往别处的孩子’的主题,与当时还身处长野的我抱有的‘想去东京’的心情相重叠了……我过去的作品都有着相同的主题,看来自己所喜爱的东西与自己创作的东西是紧密联系的。”新海诚如是说。
细心的朋友还会发现,《铃芽之旅》以及新海诚之前的所有动画电影,其实都严格遵循着克拉克的“三大定律(Clarke's Laws)”。以《铃芽之旅》为例,草太的爷爷说铃芽帮不了草太,这是第一定律;铃芽能不能帮到草太,只有帮了才能知道,这是第二定律;而“关门”的设定看起来就是一种不科学的魔法,这是第三定律。
新海诚完全明白克拉克作品的情绪,那是一种坚信在科学技术的引导下,人类会通往光明未来的积极世界观。而无论是新海诚、刘慈欣还是格雷格·伊根,他们都对阿瑟·克拉克的这种科幻精神进行了继承、改造与发扬。
正如刘慈欣在《三体》中致敬阿瑟·克拉克《天堂的喷泉》里的太空电梯,《天堂的喷泉》里的异域风俗又呼应着新海诚“灾难三部曲”里的乡土信仰;克拉克在澳大利亚写完了“离乡”的《城市与群星》,而那里却也是格雷格·伊根的故乡,《2001太空漫游》中的“摆脱物质束缚”化为了伊根小说里的那片“祈祷之海”。
无论是黄金时代的克拉克,还是我们熟悉的刘慈欣,抑或是当代的格雷格·伊根,新海诚正好喜欢这几位硬科幻作家绝非巧合。优秀的创作者总是善于从他人的作品中发现共性并加以学习。所以如果既喜欢科幻小说,又喜欢新海诚的动画电影,那么阅读这些作品一定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些创作者之间的情感共鸣。
《铃芽之旅》的宣传标语是这样一句简单的台词:我出发了。阿尔文出发了,“主”出发了,要逃离奇异吸引子的人也出发了。
报看。没有人说猫吗?猫的感受不重要吗?
开头部分无聊,到女主在东京面临电车难题时——是把男主作为要石插入,还是让地震带走几百万人——我以为终于有点看头了,没想到最后给我看傻了。
大臣(白猫)被女主解冻,从永恒的禁锢、镇压灾厄的职责中逃出,于是对她宛如舔猫。它不断引发灾厄,诅咒了男主让他逐渐变成要石,这难道不是想解脱吗?
黑猫应该也是白猫救出的,而黑猫又认识男主爷爷,这就很有意思了。爷爷之前说“男主要作为要石这样持续几十年”,以及男主身为人而可以变成要石的事实,都指向一个猜测——要石是一代一代人为镇压灾厄牺牲自己所化,而两只猫的“原型”就是“人”。
这也符合它们在男主朋友车上说的,它们的目的是“借人类之手,恢复原型”。如果它们的原型是没有感情的要石而不是人,为何要在被解冻之后逃出,让男主变成要石去承受这个责任。为何白猫还要救出黑猫。
再看男主逐渐变成要石的心路历程,他对死亡产生恐惧,他对生有强大眷恋,他不愿意离开女主,最后说“明明都遇见你了”。男主怕死不想变成要石(去承受镇压的责任),可以理解。那么同理啊,大臣也是有灵智有情感的,哪怕它原身不是人,随意牺牲大臣就是合理的吗?
尤其男主本就身为闭门师,把拯救作为使命。并非说牺牲男主就是对的,而是你自己都不愿牺牲,但是愿意牺牲别人,这......这是可以接受的剧情吗?
在常世,两只猫变回要石,男女主人手一个,将它们再次永远地禁锢,完成拯救世界 :)
《铃芽之旅》初看之下是一部令人失望的作品。诚然动画制作的精良程度达到了新的高峰,但在意识形态上却好像落入了低谷,回到了中庸的调和模式。
和《天气之子》一样,铃芽在片中也遇到了终极二选一的问题:是选择世界,还是选择恋人?但不同的是,《天气》中的主角勇敢地直面了这一问题,并坚定地选择了恋人,即使代价是让整个世界降下大雨、陷入灾难。从这一选择中似乎能解读出新海诚在政治上的左翼倾向:如果要以人的异化为代价来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那么这种“正常”不要也罢。
与此相对,铃芽的表现则显得有些首鼠两端。她先是在即将降下的灭顶之灾面前慌了手脚,无奈地牺牲恋人,拯救了世界。这与其说是一种主动的选择,不如说是输给了“必须做些什么来阻止灾难”的巨大压力,是在紧急状态下做出的违心之举。果然,拯救世界后的铃芽很快陷入了后悔,她拒绝了草太爷爷“将这一切当作荣耀,然后忘掉”的提议,又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回自己刚刚亲手牺牲掉的男主。
于是,令人失望的一幕出现了——基于电影中的设定,要镇压住灾厄,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成为要石;为了回避掉“世界还是恋人”这个二选一问题,电影不惜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上演了两次和稀泥的戏码。
首先,女主决心自己成为要石以换回男主,即既不牺牲世界,也不牺牲恋人,而是牺牲自己——这是第一次调和。这种选择虽然略显“圣母”,但也算是常见的破局之法,成功作品如《魔法少女小圆》还会因为主角的自我牺牲精神而在观众心中造成持久的震撼。
然而,这种悲剧性结局对于致力于打造异性恋合家欢大电影的新海诚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影片又不得不出现了第二次调和——此前一直抵触做要石、想要寻求自由的白猫“大臣”,突然“良心发现”了,它主动地承担了牺牲的命运,也成全了男女主角的爱情。问题再一次被回避,而这一经过双重扭曲后的答案看上去便利得令人发笑:既不牺牲世界,也不牺牲恋人,还不牺牲自己,而是牺牲关系浅薄的第三者——哦不,为了彻底免除主角的道德责任,应该说是有关系浅薄的第三者恰到好处地自愿站出来牺牲自己。
如蒙大赦的男女主角不再考虑救回白猫,两人整理心情后,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结尾处,未来的铃芽对儿时自己进行了一番说教,试图用一碗鸡汤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进一步合理化。未来的铃芽说,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活着的人要接受这一点,然后继续向前,悲伤是暂时的,明天会更好(大意)。这段话放在现实生活中原本是再正确不过的道理,但偏偏这是一部含有超现实要素的电影,联系到铃芽在片中做出的选择,反倒让人越发疑惑起来——
为什么母亲的死是可以接受的,而男主的牺牲是不能接受的?为什么男主的牺牲是不能接受的,但白猫的牺牲又是可以接受的?
许多人在看完影片后,分成了白猫党和椅子党,围绕应该牺牲谁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辩。这种争辩并不是在没事找事,不如说,这是影片表面上自相矛盾的价值观导致的必然结果。为什么大家都应该活着,但白猫可以去死?如果不能合理地解释这个问题,整部《铃芽之旅》将陷入重大的价值危机。即便大团圆的结局能够掩盖掉很多问题,但是白猫之死依然会像一根刺一样,暗暗地扎在每一个观众的心中。
新海诚平息了电影中的地震,却无意中抽去了“公平性”这一要石,诱发了电影本身的伦理大地震。为了替新海诚关上他的门子,我陷入了苦苦思索。然后我想到了答案,这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弥合电影中的价值裂缝的答案。
在说答案之前,我们先看一下新海诚想通过这部电影谈些什么。《铃芽之旅》以公路片的形式,带领观众跟随女主的步伐,周游了日本历史上多个重要的地震受灾地,这是电影的明线。铃芽一路上目睹了凝结于废墟上的过去人们日常生活的片断,同时也受到许多受灾地当地居民的帮助,观众从中能感受到灾害的残酷和善意的传承。而电影的暗线也并不隐晦,描绘的是铃芽的心灵修复之旅,新海诚借此探讨了灾难幸存者的心理重建问题。
铃芽作为311大地震的幸存者,在地震引发的海啸中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一经历塑造了她不同于一般人的生死观。影片的开头,当她从学校的窗口看到远方出现蚓厄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朝着蚓厄跑去。当男主以太危险为由让她赶紧离开时,铃芽却冲上去帮忙一起关门。“我不怕死”,是铃芽在片中多次说过的一句话,但这并不是出自纯粹的勇敢,倒更像是幸存者因为负罪感而表现出的对自己生命的轻贱。同样,当她发现自己可以替代男主成为要石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因为“我害怕没有草太的世界”。世界不能没有草太,背后的潜台词是,世界可以没有我——铃芽能够理解他人生命的珍贵,却不愿承认自己的生命同样珍贵,这种自轻的倾向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
在幸存者身上,我们经常能见到这样的“死亡冲动”。灾难是不讲道理的,它随机地带走一些人,又留下另一些人,逼得幸存者不停地追问自己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无数遇难者抱着对尘世的留恋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幸存者则想象着逝者的委屈与不甘,任由负罪感侵蚀着自己的内心。然而灾难不因任何人而起,也无法由任何人担责,没有人会否认逝者的不幸,但这份不幸不应成为对生者的诅咒。
这就是白猫之死的答案,为什么白猫可以死?因为白猫本就已经死了。
白猫象征的就是地震中已经逝去的人们,是那些无辜的、懵懂的、无法接受自己死亡命运的人们。更确切地说,是幸存者对这样的逝者的想象。这就是为什么,电影中的白猫像孩童一样天真而任性,甚至有一点点残酷——他们还太年轻、还远远没活够,如果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尽可能地活下去,哪怕要用其他人的生命做交换。而与只在乎自身想法的白猫相比,黑猫显得更成熟,它舔舐白猫、引导铃芽和阿姨说出心里话、甚至主动与蚓厄搏斗——这是坦然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大人。
铃芽天然地同情白猫,哪怕它并非这个世界的生物,铃芽仍想要收留它,和它一起生活,其中多半有她对逝者的愧疚心在作祟。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人的精神由本我、自我和超我构成,其中超我由道德原则支配,表现为一种在道德上的非理性的自我要求,幸存者感到愧疚、想要补偿或代替逝者,正是超我在精神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的结果。但是,当铃芽发现自己心爱的恋人要因为白猫牺牲时,她开始憎恨白猫,她终于意识到这份对逝者非理性的同情有可能吞噬掉鲜活的生命——但她终究无法真的对白猫下手,因为逝者无辜,白猫只是生者的心中幻影,最终能够完成救赎的只有生者自己。
所以我们看到,在经历了和蚓厄的大决战,舍命救回男主后,铃芽从“死”过一次的草太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生之意志(这里的草太或许可以看成是铃芽的分身,铃芽穿上草太的鞋子和衣服,暗示着两者的同一性),她的心态从“不怕死”转变成了“我想活”。与此同时,白猫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内心一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回到了死者的国度。草太最后的封印咒语中多出的一段,呐喊出了包括铃芽在内的幸存者们的心声:“我知道生命很短暂,我知道死亡随时会来临,即使如此,再一年、再一天,就算只是再一小时,我们都想活下去!”铃芽终于不再沉溺于负罪的幻想之中,她选择允许死者死去,也允许自己继续活下去。(或者沿用弗洛伊德的术语,她完成了“哀悼”,走出了“忧郁”状态。)
最后的谜题是,铃芽在结尾处与儿时自己的对话中,悟出“原来最重要的东西,我早就已经拥有了”。这里“最重要的东西”指的究竟是什么?电影中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因此观众有了自由想象的空间。按照上面的推理,在这里也许可以填上“生命”二字。生命是生者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活着意味着有无数个明天可以去书写,意味着可以尝试、改正、重来,意味着仍有“可能性”。
虽然《铃芽之旅》从很多方面来说并不是一部令人满意的作品,不过往好处想,新海诚还活着,他也还有“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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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芽之旅》去年在日本上映后,延续了《你的名字。》《天气之子》的票房强势,此外还入围了今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竞赛单元,这也是新海诚导演作品首度入围三大电影节竞赛单元。然而,由于本片正面描写了2011年发生的东日本大地震,在日本国内出现了不少“意见”。此次访谈中,新海诚导演详细讲述了本片的创作背景,包括对震灾,废墟的理解。此外,对于日语片名的戸締り也做出了解释。以下是访谈内容:
(原载于新浪电影)
Q:首先请您谈谈本片的创作背景
新海:电影《天气之子》在2019年夏天上映,之后大概半年时间我都在国内外参加各种活动。于是我一边去往各种地方,一边开始酝酿接下来的动画应该拍什么。转过年到了2020年1月,感觉一个关于“关门”的故事有了雏形。正是这个时候,全球有关新型传染病的话题也越来越受关注,日本的新冠确诊者也逐渐增多,之后全球传染病大流行就开始了。差不多正好是在这场疫情开始的时候,我开始下笔写电影的企划文案。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写,直到同年4月才最终完成。
在完成之前我一直想着,希望这次能创作一个冒险故事。虽说是冒险故事,但我并不是想做成一部幻想系的作品,而是要以当下的日本为背景,希望做一部首先能让日本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的、具有动画独有特征的冒险故事。当我在考虑要如何设置它的舞台背景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废墟、出现那些因灾害无法再住下去的地方,这些场景挥之不去。于是要把“一边去废墟关门一边前行的旅途”做成一个具有娱乐性的故事,这样的想法逐渐在我脑中成型。
Q:前面导演谈了很多,与之前您的作品相比,这次我看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变化。之前《天气之子》等作品是在东京和地方城市之间,通过两个地方的转换逐渐推进剧情,但这一次舞台贯穿整个日本,变得更加广阔了。您是出于何种考虑这样去设计的呢?
新海:确实。也许和新冠疫情有关吧。不仅是日本,当时全世界很多人都第一次经历了封城。在日本国内到处跑也变得不方便。那段时间就算你想从东京去往一些小城市,也不太会受到当地人欢迎。算是对此的回应,是疫情让我想要做出一部能在各地自由旅行的动画作品。此外,在这次的电影中,一个很大的主题是2011年发生在日本的东日本大地震。它当时发生在东北地区,如今地震已经停止,但这仍然是一场还没有结束的灾难。福岛核电站也因此举世闻名,如何解决核电站问题至今悬而未决。这场灾难让很多人至今仍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园。这是一场改变生活在日本的人们心态的重大灾难,我自己心里也总会惦记着这件事。
这一次,我想拍一部关于东日本大地震的电影,同时希望在娱乐作品中引入灾害的元素。如果影片只在一个地方取景,比如只在东京或只在一个地区,就很难讲出一个像样故事。因为那是一场使全日本的人们都卷入其中的灾难,不论那时当地受地震影响严重与否,对于住在日本的人们来说,谁也不能说与自己无关。我觉得以公路电影的形式拍一部遍寻日本的动画,也是因为地震灾害而想到的方向。
Q:您提到了东日本大地震。其实您的前两部作品也都有提到灾害,但没有明确说是怎样的灾害,而这次就直接说是东日本大地震。纵观近十年的日本电影,总感觉日本电影人,特别是商业电影会有意回避提到这样的话题。因此,在这次看到《铃芽之旅》的时候我很惊讶,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棒。您如此直接地描绘灾难,影片后半段对灾区场景赤裸裸地表现的方式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管是音乐音效的使用,还是风景的拍摄,都让我感受到导演您内心追寻的东西。请问您也觉得既然要拍一部关于东日本大地震的电影,就要从一开始去直面它吗?
新海:这个问题很难说。我很高兴听到您说被我描绘东日本大地震这件事所感动。有人认为我做得很好,但同时也也有人不愿意让它成为娱乐作品的一部分。实际上也是,电影现在上映了三个月左右,我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当然,在制作途中我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可以用很随意的方式去触及的话题,所以我没有试图以直接的方式来描绘它。比如这里没有去描写在东日本大地震发生时地面发生摇晃的样子,类似海啸这样的画面也都没去用。虽说我们用了声音——防灾广播里响起警报声时受灾群众们的声音,但没有用任何画面。因为即使今天,也有很多人仍无法从那场灾难留下的创伤中走出来,我起初就没有打算拍一部会故意激起这种创伤的电影。反过来,我也并不是要以一种特别迂回的方式去表达,那样的话同样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把东日本大地震变成一件虚构的事情,好像我们都不知道一样,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虚构的灾害我在《你的名字。》和《天气之子》里已经表现过了。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拍一部与现实有联系的电影,我想谈一谈东日本大地震这场灾害本身。我想在忠实描绘实际灾害的同时,做到不去激起别人的创伤,想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一直在调整。一边去考虑如何使用声音、如何使用画面,一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深知这不可能是对于所有人的最优解。我想有些人会说这非常好,也会有人说你拍了个什么,进而对我感到愤怒。我认为如果当时我的技术更纯熟一点,或者我可以再多考虑一下,也许能找到更好的平衡点。
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在一部娱乐作品中对这个话题的探究,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了。要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东西?简单来说,在娱乐作品方面,描写东日本大地震的影视剧、漫画和小说其实还是有一些的。比较有名的例如NHK的《海女》,那部作品描绘的是震灾后不久的事情。具体要我说我一下子说不上来,但我认为我认为东日本大地震对日本娱乐界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影响。我想既有《新哥斯拉》那样和它有间接联系的作品,也有直接把东日本大地震放到电影、漫画等其他娱乐作品中的例子,我自己也读过和看过其中的一些。
有一点要说的是,我会想如果是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独一无二的作品,或者说我会去考虑为什么没有某种样式的作品。要说这当中我有怎样的不满,那就是在像我们做的这样的、大规模的动画作品里,还没有直接触及这个话题的电影。没有能让所有人看到的,能在日本全国的电影院里上映的、家长想带的话也可以随时带孩子去看的、大规模的电影大作。同时在片中刻画东日本大地震,并以其作为娱乐片的主题,包含这样条件的大电影我感觉自己还没有看到过。而这正是我这次想做的事情。比如说,有JUMP杂志原作漫画改编的动画很受欢迎,但那里面没有说到现实的灾害。JUMP的作品会用其他的手法去表现,吉卜力的作品也会用与此有些不同的形式来构建动画作品,《福音战士》也是。然而我就很想看到一部表现现实中的灾害的动画电影,正巧我们可以做,也到了该做的时机,我想到这些,才创作了铃芽。
Q:非常感谢导演可以这么详细的讲述您对东日本大地震与娱乐创作的看法。另一个问题,刚刚您提到了 "废墟 "一词。有的废墟是因为灾害造成的,但同时也有一些是由于时代的发展变为废墟。这一点我在观看本片时感触很深,作品中表现了很多“逝去的事物”。我很喜欢在日本旅行,去过很多地方。这里有很多很好的地方,但其中一些没有为更多人所知。这次的作品里还放了一些昭和年代的歌曲,作为一部公路片,纵断日本记录下了日本的各种风景。我认为这就是一部描绘日本的作品,看了本片后我对“废墟”一词有了新的认识,导演您是怎么看待废墟的呢?
新海:说到废墟……日本是一个人口正在不断减少的社会。中国的人口在未来可能也会逐渐减少。从趋势上说,所有发达国家的人口都会越来越少。在这当中,日本是率先走向人口减少的国家之一。因此,废墟也一定会越来越多的,相信大家都会感觉得到。我住在东京的中心城区,即便是在新宿也有废墟。比如旧的公寓楼,类似小区那种,占地面积很大,位置也不错,但完全没有人住。连新宿都会有这样的地方,如果你去小地方看,这种就更多了。我认为这样的地方将来会越来越多。像新宿这种地方,有废墟的同时也会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然而放眼日本全国,更多的地方是人在变少。因此,我希望能在片中描绘这样的地方,这也更贴近我们实际的生活,贴近日本人的真实感受。相信观众们也会觉得比起把舞台设定在一个快速发展的世界中,一个逐渐走向废墟的社会更接近我们的生活,这就是我把废墟设定为舞台的原因。
从视觉上来说废墟可以很美、很帅气,也可以很恐怖,是一个分量很重的舞台。而把它作为一个娱乐作品取景的地点,也非常有魅力。与此同时,这些地方从前也不是废墟,有人住在里边,有他们的生活。我家附近的小区也是这样,尽管如今已经杂草丛生,但位于新宿的这座小区,应该叶曾承载了很多人的生活。那时大概也有许多人每天清晨从那里出来,去往学校和职场。我希望能去想象这样的场景,希望铃芽这个角色去想象它。尽管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但曾经在这里有很多人的生活与感情。希望我们能在想象这些的同时,关上那里的大门,前往下一段旅程。我期待这样的故事,可以让如今的观众产生共鸣。
Q:关于日本片名里“戸締まり(关门)”这个词。在海外的话很难理解它的含义,据说中文片名也经过了很长时间才决定。英文片名更是直接就叫“Suzume”。您能给海外的观众们讲讲使用“戸締まり(关门)”这个词的意图和解释吗?
新海: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对于日本人来说,“戸締まり(关门)”是一个日常生活中很常用的词。每天早上从家出来,肯定是锁上门再出来的。我觉得这个词就是单纯表示把门关上的……好难,我确实没仔细想过。
(有种仪式感吧)
对,是这样,像是一种仪式.我们日本人会说“行ってきます”和“行ってらしゃい”,多数会用前者。我们说着“行ってきます”的同时把门关好,就如您所说的,这可能确实像是一种仪式。我觉得这当中包含了我们的愿望,“行ってきます”这个说法包括先出去(行って),然后再回来(きます)这层含义。这不能单纯和英文中表示“我出去了”的“I am off”划等号,因为还要回来,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循环。我们说这句话时应该也是在没有特别意识它的情况下想象着这种循环。在这次的电影中,铃芽一边去各处关门,一边在自己的旅程中前行。这里的关门比起说是铃芽自己回到原点,不如说是把人口逐渐消失的这些地方的大门关上,然后把它们还给日本本来的这片水土。我觉得土地本身有神明,她要把土地本身归还回去,我用“戸締まり”这个词,是包括这层含义的。
比如说,本片中登场的废弃游乐园和各种废墟,这些地方不再有人踏足,只剩下残垣断壁。人们已经无法在这些地方居住,于是我们就把它还给其最初的主人——神明。我想本作中铃芽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关门的。可能我说得不是很好,不过“戸締まり(关门)”是包含这个意思的,并不是简单的把门关上,而是要把土地还回去。还给的可能是人类之外的某种东西,或者是对过往生活在那里的祖先的某种情思。不过有一点很确定,那里已经不是城市的一部分,已经不是当下人类居住的地方了。铃芽就这样一边把它们还给本来的主人,一边踏上旅途。这就是我所说的“戸締まり”。
Q:本片中拥有许多背景元素,同时如您刚刚说的,想要制作一部冒险片、娱乐片,如此一来,感觉在编剧时如何找到平衡是一个难题。请您说说这方面,您在创作剧本时遇到了哪些困难呢?
新海:这对我来说既是困难又是挑战,同时也是有趣之处,我很享受创作的过程。我认为当下的观众对动画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有的观众会想看漂亮的画面,我还觉得现在的观众都会期待动作戏。从本质上说,这是一个铃芽把废墟、把土地还回去的故事。但作为动画它要有与之相称的动作场景,比如这里就有和蚯蚓战斗的场景。拿游戏来打比方的话,相当于这部电影里就有5次boss战。我会考虑如何把这些合理安排到2小时的电影当中,创作出漂亮的boss战动作戏,让观众尽情享受影像的魅力。与此同时,在战斗间隔的部分,去把本来想传达的“戸締まり”这个信息穿插进去。我就是这样考虑其中的平衡,去构建这个故事的。我认为有这么多观众能够来看,一定也是因为有这种很娱乐的部分。
Q:我看到不少观众的评论都会提到,他们认为您之前的故事都是有不少恋爱元素的,而这次更接近于一个成长的故事。有这种变化是您刻意安排呢,还是说要写冒险的故事所以才这样写。?
新海:这当中有我的刻意安排,同时我也觉得“关门”这个题材需要这样的一个平衡性。比如说《你的名字。》这样的电影,尽管那也是一部围绕日本的一些古老传说描写的作品,但主题是泷和三叶究竟能否相遇,因此那是一部恋爱片。这次的故事讲的并不是要跟这个叫草太的青年在一起,铃芽想要的,我想应该是要与自己再聚首。与自己再会这个说法可能有点绕,就是说铃芽再一次注视过去的自己,然后再出发去下一段旅程。因此和草太在一起并不是推动故事的引擎,铃芽的动力也不在于此。我本身就想写这样的故事,所以和之前的作品相比,确实恋爱元素变少了。不过比起说是刻意安排,倒不如说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这种风格更接近我的真实感受。
Q:接下来这部作品会在柏林电影节国际首映,然后在全球各地上映。中国也会在3月份上映。新海导演截至目前的作品在中国都大受欢迎,您能对中国的观众朋友们说几句吗?
新海:听说《铃芽之旅》将要在中国上映, 我真的非常高兴。外国电影想要在中国上映并不容易。我做动画电影已经有二十年了,和中国的朋友一直有交流。《星之声》那时候,中国没有正式上映,但是通过互联网有很多人看到了。因此,我们姑且不谈是经过何种渠道流通的,我的作品和中国观众一直有着联系。我也感受得到我们在某些地方有所关联。正因为这样,才有很多观众去看《你的名字。》和《天气之子》,这次我也还是有很强烈的愿望,希望大家能去电影院观看。看到这个愿望即将实现,我首先感到很开心。这次的作品是以日本为舞台的公路片,主题又是东日本大地震。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无法避免遇到包括地震在内的灾害,中国也发生过大地震。除了地震,也还有很多不可抗力的灾害,无法预防,一旦发生就会给人生带来巨大的影响。这些令人伤心的事情不仅在日本、在中国未来可能也会发生。到那时人们就必须要面对这些灾害,所以我想这也一定是一部中国的观众朋友们能感同身受地去看、去体会的电影。相信中国观众在铃芽这个角色身上,也能找到自己熟识的某种感情和想要追寻的某句话语。希望大家都去电影院看看这部作品。
(采访时间:2023年2月上旬)
(翻译:EK)
《铃芽之旅》的配乐极好,也是新海诚和RAD的再一次合作,除了OST之外,回九州的路上,芹泽的歌单又有趣又好听。
1. 《ルージュの伝言》 — 松任谷由实(荒井由実)
这应该是国内观众最耳熟的,《魔女宅急便》的配乐。
2. 《SWEET MEMORIES》— 松田圣子
《幸福物语》的主题曲,这张整体都很好听。
3. 《梦の中へ》(到梦中去) — 井上陽水
动画《他和她的事情》ED片尾曲。
4.《卒業》— 齐藤由貴 (右划下一首)
5. 《バレンタイン・キッス》(情人节之吻)— 国生 さゆり(小百合)(右划下一首)
6. 《けんかをやめて》(不要再吵了啦) — 河合奈保子。(应景,环姨妈和铃芽)
这绝对是只有49岁的新海诚,才能拍出来的故事。
在《铃芽之旅》于日本上映的2022年,新海诚四十九岁,做了爸爸,除了写小说,画原画,拍电影,还要养小孩。在东日本311大地震发生的2011年,新海诚三十八岁,有过《秒速五厘米》,还没拍出《你的名字》。他不是直接受灾的群体,却在之后十数年里止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该怎么做?当时还能够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节点。
于是在《铃芽之旅》这里,比起陨石降临、洪水滔天,这个关于“灾难”的议题,被更直接地摆到了台面上来。象征着地震的“蚓厄”,从被铃芽不小心打开的神秘门扉里喷涌而出。直接在背景中出现的311字样,虽然没有言明,却无疑对应了改变一切的那天。在这样的设定下,怀抱着三条腿椅子穿行在日本各处,关闭门扉、阻止灾难的铃芽,以及这背后加持的神话和民俗背景,就成为了新海诚哀悼日本伤痛的方式。
不过,比起把《铃芽之旅》看做新海诚灾难三部曲的终章,我却更愿意把《铃芽之旅》的关键词看做是——“废墟”。影片(小说)中男主角草太在遇到铃芽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附近有没有废墟?
废墟,作为一个关键场景在片中多次复现。因为铃芽的好奇心,这些代表着灾难的门逐一开启,若不及时关闭,释放出的蚓厄就会在当地降下毁灭性的力量。绝非偶然,这些门,几乎每一次都出现废墟里。
这些废墟带着深厚的时代印记,甚至于可以说,它们就是被抛下的时代本身。片中几处铃芽的关门之地:废弃的温泉镇、弃用的学校、无人问津的游乐园、记忆中的故地,都是日本在经历九十年代泡沫经济后留下的时代遗产。当温泉镇不再有游客,学校不再传递成长,游乐园也不再制造欢愉,这些曾经被寄予厚望、代表着时代突飞猛进的庞大建筑,一夜之间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这就是新海诚说的:“人死去都会有葬礼,但是土地和城市死去却没有。”
于是铃芽的闭门之旅,就像是一场为土地、为过去和为现实举办的祭奠仪式。一个很有意思的设定是,她每次想要关闭门扉的时候,都需要借助“回忆”的力量。她需要闭上眼睛,去倾听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体验着、成长了的人们的声音,才能得到关上灾难之门,封印蚓厄的能量。
这些回忆,是这些“无用”的废墟里,最为“有用”也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只有这些回忆不曾忘掉过这些地方,在自然灾难或是泡沫经济中都没有抛下过这些地方。而铃芽重新召唤出这些回忆之音的时刻,大概就是新海诚想要的那种,为死去的城市和土地举办的葬礼吧。它一面宽慰生者,一面吊唁故人,而发生着这一切的废墟,无疑是最适合举办这场葬礼的场地,因为,人们只有钻出废墟,才能踏上新的土地。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也就会更理解铃芽穿越日本的关门之旅,和她在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了。整个《铃芽之旅》,还可以被看做是一个小女孩的成长故事,并且很难得的,可能是当了爸爸的缘故,新海诚这一次少有地触及到了成人世界,并为环姨妈这个角色,赋予了相当的复杂性。
《铃芽之旅》的主结构是公路片,在不小心打开过和姨妈一起生活的九州的门之后,铃芽必须跟随大臣猫咪的脚步,去日本各处关门。她在一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等,除了草太的同学岡部之外,全部都是女性。
现实,善意,还很女性主义。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解决“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女孩铃芽要住在哪里”的道德前提。但与此同时,你会慢慢发现,这些人物,也共同构建了以现实为前提的女性图谱。
在第一站的爱媛县,铃芽遇到了和自己同为女高生的海部千果,于是住在女孩子的家里,也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密友时刻。与铃芽相对无忧的少女生活不同,海部千果需要帮忙运橘子,给家里帮忙。这是另一种早早就社会化的女高生活。千果和铃芽因为找猫建立起的共同话题、聊男生和恋爱时的萌动,都独属于少女的时刻。在这之外,遇见千果,其实也还隐藏了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假如没有失去妈妈,假如日子还能正常生活,那铃芽或许,就能有千果这样简单温暖的家庭体验。
那是铃芽所没能拥有的生活。
比起千果,在下一站遇到的单亲妈妈二宫留美,则又代表了另一种方式。单身、带着两个孩子、夜晚从妈妈变成酒家女,你完全可以想象她生活里的千疮百孔之处,但她却能让这疲倦消散在夜色、歌声、酒水和孩子的欢笑声里。这是《铃芽之旅》想要让我们看到的、明显的镜像关系——独自带着铃芽生活的环阿姨,就是另一种二宫留美的生活。
于是在这样的铺垫下,环姨妈爆发的那句“把我的人生还给我”的崩溃,便已经足以勾勒出她全部的前史。我们以前有多么站在铃芽的角度去对待与环姨妈之间的关系,现在就有多理解环姨妈在代替母职的位置上,所经受的一切。这不仅是作为观看者的我们在代入感上的成长,也是铃芽“之旅”里,她自己的成长。这甚至还是一个不断接近社会、不断靠近真实生活、一步步迈向成人世界,乃至“去童年神话”的过程。
铃芽必须要从少女神话中走出来,面对真正的现实。她之所以能够被选中,成为闭门的少女,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有其他“不再是少女”的女性,帮她缔造了一个可以做梦、能够参与神话的空间。
一个证据是,这个故事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都开始于铃芽的梦境。另一个证据则是,环和铃芽的姨侄关系,也是在后来不同版本的修改中,慢慢诞生的。她沉重的爱,她有点令人窒息的关心,她被突然到来的亲情夺去的生活,都使得铃芽的成长故事,找到了那个闭环的关键点。
抛弃掉少女神话,也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对于一直拍少男少女的动画宇宙来说。在动画世界中“少年纯真即正义”的宇宙法则下,成年人的世界可能因为其世俗被视为某种“废墟”,《铃芽之旅》在小小地尝试挪动这个法则,哪怕只有一点点。
于是,废墟的意义,也在灾难、时代变迁和少女成长故事上三位一体了。在故事的最开始,铃芽还没有领悟到,自己和环姨妈之间不够亲密的关系,是失去妈妈后、经历灾难后的的求生技能。在故事的最后,在与环姨妈的那场大雨争吵中,在回到家乡重新面对那段回忆之后,铃芽才明白过来,阻止灾难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灾难过后,我们要如何和那些具体的人,一起生活下去。
而这,也使得《铃芽之旅》的故事,从“废墟”中,掘出了一条通往“后灾难叙事”的甬道。一个人的死是悲剧,一万人的死是历史数据,对铃芽来说也是如此。这是她理解灾难的方式,也是新海诚为什么一直在片中,把311作为一个大背景,却从没有点明的原因。这是属于太多人具体的悲剧。神话不能改变悲剧,但电影,或许可以给大家一些重新看待悲剧的力量。
旅途和废墟 所有情感中只有爱情最无聊
新海诚比较适合拍言叶之庭和秒五那种剧情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的,一旦有起伏就不太行了
爱猫人士看不得这个,小猫为什么要成为男女主爱情的牺牲品,小猫那么可爱,那么无辜,那么喜欢女主,女主怎么可以凶小猫,到最后也没给小猫道歉!你也知道当要石多么痛苦艰难,不想让你男人当,为啥就让小猫当,小猫对人类仁至义尽了!自私丑恶的人类就应该灭绝!!!小猫统治天下!!
和天气之子一样完全无法理解男女主之间突然的深情,但其他部分都优于前作。一直都更喜欢偏向表达自我的作者,但新海诚的内在世界总让我觉得幼稚和苍白,这次选择社会化一点的中心议题反而比较好。一如既往的精致作画下掩盖不住喷薄而出的恶趣味。
下届奥运会没女主我不看。
真是,拍了八百年还是那味儿,不了解爱也不会讲故事,只会一味地铺华而不实的浪漫爱神话。从女主为了男主死活不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姨妈好好解释为什么自己不着家,我就知道这一看就是幼稚没吃过苦的男宝编的看似工业糖精实际把女的智商碾在脚底的文化大糟粕
新海诚所有作品以来的超越之作,谁说你电影没内核,这次咱不就飞升了吗!这次他将作品献给了所有人,你是否也在等待着为你打开门撞破桎梏的人呢。和解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步,痛苦才能让我们学会成熟,一笑了之,你现在经历着的正是最美丽的人生啊!
两只猫咪,原本是怎样的两个人呢,有些可怜捏,很在意,能不能出个番外交代一下。看完特典画册发现大臣原始形态就是在往门里面那只大猫,那无缘无故让闭门师来顶替它自己的使命,就有点太过简单了,就是寂寞了想出来玩就牺牲掉一个闭门师的生生世世吗,真是有点……
绝望了,非要用猫置换你那小男友是吗
结局若是男女主都变成要石,猫咪依偎看风景就更妙了
請給我芹澤車上的歌單,我下次出門聽!
女主的角色性格也太不讨喜了吧,看得全程迷惑脸。为了一个上学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就学也不上了,家也不回了,抚养自己十年的姨妈也不要了,一门心思追求真爱去了。这种浪漫爱的情节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另外,我一直想问女主的爸爸在哪里?二娃酒馆老板娘的丈夫又在哪里?如果日本社会普遍都是丧偶式家庭的话,女主到底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异性产生爱情啊?这样的异性根本就不可靠啊,不是吗!
《你的椅子》
11.7提前点映。简要的感想大概有这么几点。1、虽然涉及了记忆不可能性的问题,但是对灾害的专名(例如3.11)过于固执。2、恋爱线展开过程中情感互动太苍白,以至于不得不将男主设定成大帅比来弥补坠入爱河的动机。3、在设定上灾害之门只在人口减少的寂寥场所才会出现,但是人山人海的东京也成为了其中之一,为什么东京是一个寂寥的场所,处理方式过于暧昧。整个电影都在散发着一种“就算是充满灾害的列岛之国,我们也要、也能够继续活下去”这样的强有力的鼓励,但是因为以上几点的拉胯,导致这个鼓励的感动至少减少了一半。
大臣我啊,不能去铃芽的家啦。暴风哭泣。
期待拍续集,讲述铃芽去四川封印地震的故事。第一部铃芽体验了神户小酒馆夜生活,第二部可以拍铃芽去四川旅游,发现地震的时候四川人还坐在河里打麻将。
相较于之前相对私人化的作品,《铃芽户缔》包含了之前新海诚作品中不怎么出现的社会性元素。正面描写311东日本大地震对社会,对家,对人的深层次摧毁性的同时,也正好映衬着当下的疫情世界,以及疫情背后闭塞的日本社会。此外,或许这些年去过太多日本的乡村,泡沫经济后留下的废墟,以及311的受灾小镇,当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以动画的形式出现在影片中时,感触很深。世界虽然越来越混乱,还是希望能够守护,珍惜世间美好。新海诚或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我在意的是,你们真的把两只猫猫给扔在那了😭
铃芽和她的椅子,从狭长日本的西南九州,一直跑到东北宫崎,横穿了整个岛国。途中乘新干线,经过名古屋到东京站,再到御茶水,这种我曾经也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和建筑出现在动画电影中的兴奋心情,大概是只有在这里实际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更不用提它可能带给观影者饱含代入感的灾后反思了。以前一直对新海诚无感,大部分是因为拒斥莫名其妙的爱情展开,凭啥这就爱起来了?但我现在觉得“想要接近”只是爱的必要条件,“害怕远离”才是其充分条件,即铃芽所说的“没有草太的世界才让我恐惧”,或《雀斑公主》那句“我不愿想象没有你的未来”所表达的不可或缺性。或许只要当事人清楚感受到这一点,爱就可以成立。至于这种不可或缺是从哪来的,则全无所谓。正因如此,人才愿意打破以往循规蹈矩的生活,去追逐梦想,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像在网红餐厅吃了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