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罗伯特·帕丁森 饰)化身蝙蝠侠于哥谭市行侠仗义两年后,罪犯皆闻风丧胆,他也因此深入接触到哥谭市的阴暗面。他潜行于哥谭市腐败的政要名流关系网中,身边仅有的几个值得信赖的盟友——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安迪·瑟金斯 饰)与詹姆斯·戈登警长(杰弗里·怀特 饰)。这位独行的“义警侠探”在哥谭市民心中已成为“复仇”二字最当仁不让的代名词。
我不是超英电影的粉丝。也许因为我老了,不再那么相信英雄主义,不相信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不相信一双强大的手能根除所有痛苦,不相信一个人(哪怕他是超级英雄)能从不怀疑自己坚信的意义。
我喜欢这版蝙蝠侠是因为他不那么像英雄,或者说,我认为他是个加缪式的英雄。
这版蝙蝠侠画面非常美。总体基调是黑:沉甸甸的黑色城市和街道,黑压压的人群,黑色的雨夜。亮色的部分多用白和暗橘、暗红。开头小丑党惨白的脸,漂在城市的黑夜里,像无孔不入的病毒。贫穷、邪恶、暴力和犯罪和病毒一样无法防治、无法根除,我喜欢这颇具表现主义风格的恐怖气氛。结尾的那场水中救人的戏更是堪称“视觉奇观”(上次让我想用这个词的,好像还是《罗马》结尾的那场海边的戏),暗红的光照在深不见底的黑水和黑夜上,非常恐怖又非常圣洁,很妙。
但我(意外地)喜欢这部电影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反超英电影的套路。问题没有答案,痛苦没有被根除,意义摇摇欲坠,甚至英雄也不那么英雄,因此它是厚重的、让我有感触的电影。
我其实从未特别喜欢蝙蝠侠。他身上有太多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多少显得过时、尴尬甚至不正确的东西。富豪的出生、钞能力砸出来的酷炫装备、刚愎自用的性格、妨害程序公正的作为。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共情《小丑》中小丑所受的伤害,如果我们承认他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正是韦恩们造成的,那我们怎能不开始怀疑作为英雄的蝙蝠侠的正当性?
这版蝙蝠侠有趣的地方之一,是蝙蝠侠自己也开始怀疑这种正当性。他曾经相信父亲是慈善家和大大的好人,他曾经坚信自己行侠仗义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那是他作为一个英雄的根基。但这次他发现,那所谓的家族荣光中,其实满是罪恶和谎言。这很严重,因为这不光是过去的麻烦,更是“意义”的崩溃。后来阿尔弗雷德提供了另一版本的故事,说老韦恩只是一个被蒙蔽的好人,而没有什么根本性的罪恶。但那个故事相当薄弱,蝙蝠侠也没有表态,我相信那个过于方便的故事没有完全打消他的疑虑。“父之罪”的主题在影片后半部分仍然萦绕不去。事实上这部电影里一直隐隐流动着“弑父”的声音,影片的一开头就是一个小男孩在万圣节的戏剧中用剑杀掉了父亲,这是对蝙蝠侠精神世界的一种隐喻。 “父之罪”是个沉重而复杂的问题,他找不到答案。
另一方面,他意识到哥谭也许已经没救了。精英,几乎每一个都不干净;底层,连开头的那个相当纯良的小哥也已涂白了一半脸孔。如果世界已经成了这样,它也许确实没救了。
所以片中不止一次地问:“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
如果根本没有邪不胜正的铁律,为什么还要行侠仗义?如果贫穷、罪恶和黑暗是不可能打倒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如果他,作为一个韦恩,不仅不是问题的解药,而且根本是病因的一部分,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加缪的《鼠疫》里说:“我懂得了这样的事实:在自己满心以为是在理直气壮地与鼠疫作斗争的漫长岁月里,自己却一直是个鼠疫患者。”
如何面对这种荒谬?
超级英雄通常对应的那一整套意义都崩溃了。这是这版蝙蝠侠面临的状况,这在超英电影里很不常见。也许因为这种痛苦,这版蝙蝠侠少了些自信和坚定,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更多是阴郁和疲惫。即使有昂贵的装备护身,他还是会从高处重重地摔到路中间,疼得龇牙咧嘴,爬起来的动作丝毫没有超级英雄的酷炫帅气。他有时候筋疲力尽,几乎已经在挣扎和嚎叫。他是痛苦和脆弱的。而且没有人喜欢他。每个人都害怕他,开头被他救下的人,不是感谢他,而是求他不要伤害自己。在那场追车戏末尾,他从被黑暗包围的暗红火光中走出来,几乎像从地狱出来的恶鬼。罪犯问他:你不过和我一样,靠的是恐惧和一点精准的暴力,所以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
“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
他说:因为我不能停止尝试。
事实上我认为他找到了答案。他的答案在水灾中救人的那场戏里。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和邪恶斗争的他,跳进泥水,推开重物,一个一个救起在冷水里惊恐哭喊的人们。“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因为总不能看着同胞在冷水里哭喊。因为这样做,总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坏。他选择了人道主义,这是他的答案。他救起的人里有普通人,也有新的市长候选人——一个黑人女性。我相信在某些人眼里,作为白人富豪的他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在一定程度上,那是他对“父之罪”的一种回答。
四周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蝙蝠侠举着暗红的光趟过泥水。这里看起来仍是地狱,而不是天堂,但他高高举起光的这一幕,在我看来不乏神圣。
影片的结尾不像一般超英电影那样光明。是的,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那黎明是一个如黄昏般黑暗和血红的黎明。哥谭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精英和黑帮展开了新一轮的地盘争夺,城市被破坏注定催生更多犯罪和混乱,监狱里的精神病人正在酝酿更巨大、更凶猛的疯狂。一切都在变得更坏,而不是更好。
面对注定吞噬一切的黑暗,面对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和罪恶,蝙蝠侠的奋斗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所以猫女问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
我想用《鼠疫》里的话帮他回答:这场斗争注定“是一连串没完没了的失败”,胜利“总是暂时的,我也明白。但这不是停止斗争的理由。”
他理解猫女的选择,就像《鼠疫》里的医生说他理解想逃走的人:他们追求爱情和个人的幸福,那是完全正当的,也是很好的,可他自己,还是要留下来继续对抗鼠疫。
猫女问蝙蝠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离开,去过一种更浪漫的、更个人化的邦妮与克莱德式的生活。
他没有回答。
“不过要是只顾一个人自己的幸福,那就会感到羞耻。”《鼠疫》里的医生是这样说的,我相信蝙蝠侠也是这样想的。
是什么让他留下来继续斗争?《鼠疫》里也有解释:
“什么东西驱使您想干这事的?”
“我不清楚。也许是我的道德观念。”
“什么道德观念?”
“理解。”
是的,是理解。蝙蝠侠把被他救起的女人抱上担架时,她抓着他的胳膊久久不肯放开。那一刻蝙蝠侠非常动容,他说他理解了人们需要帮助,需要安慰。人们承受了痛苦,就像他一样,人们有伤疤,就像他一样。
他理解了他们是和他一样的人。所以他要继续战斗,因为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任由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在黑暗中哭喊。
有人说这不是为了搞英雄主义,这是人道主义,是实事求是。也有人说这其实还披着非英雄主义外衣的英雄主义。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但那一刻,是我第一次觉得蝙蝠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P.S. 强烈建议大家在大银幕上观看,因为画面真的非常漂亮。
我喜欢“蝙蝠侠”,是因为从小看关于他的美番,其中构造了一个迷人又肮脏腐败的哥谭,从精英到底层,这个美漫故事居然搭建了一个如此写实的社会模型,并在这个城市空间内,蝙蝠侠开始了侦探式的行侠仗义。 提取两个关键字,一个是“城市空间”,一个是“侦探”。这也是导演马格里夫斯在电影上映之前,一直提到的他的创作思路,一是还原漫画中的哥谭城,二是让蝙蝠侠回归侦探的本职。 昨晚看了《蝙蝠侠》首映,内心异常激动,在二刷之后,写此影评。 首先是“城市空间”,在上个世纪的“蝙蝠侠”电影中,因为技术和电影美学的落后,其中对哥谭的刻画是简直是怎么夸张怎么来。后来诺兰的“黑暗骑士”三部曲,太注重故事上的命题感和戏剧性,这样一来,也就忽略了电影是视听的艺术的存在,缺乏用影像去刻画城市空间的意识,换句话说诺兰的哥谭是没有质感的,看完这三部曲,你可能会被人物的设定吸引,会被剧情的节奏感吸引,但不会被影像打动。 而《新蝙蝠侠》从电影的本质出发,那就是视听,就是用影像还原物质现实。画面内,导演用声.电.光.影去勾勒哥谭的城市图景,有些赛博朋克的感觉;镜头上,城市的远景用了摇镜,配合着赛博感,实在是太有诗意了;而人物在街景中运动时,多用推和移,去展现空间的纵深感,而且运镜极其平稳缓慢,让观众沉浸在其中,相信哥谭真的存在,所以说它必须得是接近三个小时的长度,这样一部商业片居然和从现在看来是艺术片的《牯岭街》《美国往事》不谋而合,靠时间去堆砌空间上的史诗感。 你可能会说,这样是不是就使得叙事节奏缓慢,降低了娱乐性?我想说完全没有,这就要提到本片让蝙蝠侠重回侦探身份了,影片从一个谋杀案为开头,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悬疑感。前一个小时为了塑造哥谭的城市空间,而牺牲了一些叙事节奏,但依然会让观众保持“在这条穷街陋巷当中犯罪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悬念和紧张。更别说后面接近两个小时,跟着主人公一起推理,时而还会伴随着各种暴力的大小场面发生。不过如果你特别剧情,这部电影可能会让你失望,因为它的起承转合跟《七宗罪》一致,但因为《七宗罪》里主人公被反派牵着鼻子走的故事模板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新蝙蝠侠》后面的每一场反转你或许都能猜到。但我喜欢这片的原因不是它故事有多高明,而是他的导演手法,除了刚刚提到马导用电影手法再现哥谭,用黑色电影重构了蝙蝠侠的故事之外,他还像萨弗迪兄弟一样,靠强刺激的视与听,光和色去渲染人物焦躁的情绪。这是cinema,而不是drama。 这份焦躁的情绪是属于蝙蝠侠的,在《新蝙蝠侠》当中,布鲁斯韦恩还非常年轻,除了焦躁,就是鲁莽和愤怒。他在这部影片中出现了巨大的身份认知障碍,布鲁斯面对的身份认知障碍是无法在失去双亲后,一直活在恐惧中的自己和现在的蝙蝠侠身份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并且随着剧情的发展,韦恩黑暗的家族史被曝光,加剧了这种不平衡。而关于“身份认知”在近几年欧美电影之中,是个相当流行的话题,换到“爱情”“性别”上,就是LGBT题材;换到“国别”上,就是身份政治;换到“肤色”上,就是种族题材,结合片中有一段亚裔的被霸凌的戏份,以及猫女所带出的“女性叙事”和“移民叙事”,乃至这部的戈登和哥谭市长都换成了黑人演员,你可以说它“政治正确”,但这恰恰是对《小丑》极右价值观的一次矫枉过正。《新蝙》的谜语人就是《小丑》中的小丑,因为哥谭的社会资源被精英所垄断,导致他们不得不采取暴力的手段,砸烂旧世界,我相信马导在构思这个剧本的时候,美国国会山事件还没发生,但是谜语人煽动民粹简直就是川普本川。不过创作者做得相当聪明的一点是,他承认哥谭系统性的腐败存在,甚至有镜头给到那些底层糟糕的生存状态,可以看出导演也是充满关怀的,从而不否认沉默的大多数对腐朽体制复仇的正当性。在影片中,蝙蝠侠和谜语人的关系是一体两面,他们都是孤儿,都靠记日记来治疗心理疾病,同时也都是复仇者,只不过谜语人以及他的拥趸复仇的方式是崇尚暴力,而导演想否定的就是暴力本身,正是“后川普时代”的一次反思。
关于韦恩家族的罪恶到底是不是真的,剧情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多义性,是愿意相信法尔科内的版本(真的)还是阿福的版本(不是真的)?如果相信后一个版本,就要简单光明得多,如果相信前一个版本,那么说明阿福仍然在撒谎,只不过比起哥谭权贵们的谎言,阿福的谎言是善意的,另一边猫女也给了布鲁斯很大的面对过去的勇气,他或许知道阿福的谎言是想他找回父亲形象,不过这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再害怕自己的过去了,因此阿福对布鲁斯的亲情和猫女对他的爱情让人感动,在如此灰暗的基调下,爱成了影片中最充满光明的一笔,当谜语人的支持者重复那句“我即复仇”的台词时,布鲁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作为“复仇”的化身,对哥谭所产生的负面作用,复仇不能解决问题,正义才是谜底,从这开始,布鲁斯找回了身份认同,完成了从“复仇者”蜕变成真正的蝙蝠侠的人物弧光,跳进水中救人的同时,自己也完成了一次洗礼,最后点燃代表希望的信号弹,带着众人从黑暗中走出,那是哥谭光明的来临。
28号韩国首映,看完首映之后,第二天就去二刷了。因为IMAX版没有特殊画幅,上下有黑条,所以首映看的是杜比版,二刷是普通2D版。首推杜比版,这部电影很注重视听,类似于《银翼杀手2049》一样,导演用视听创造了一个迷人的哥谭城市图景,所以杜比版非常有沉浸感。其次,这部电影里面有好几个镜头完全是恐怖片级别的,在杜比的加持下,可以获得更好的惊悚体验。
蝙蝠侠在狼藉和黑暗中举起火把的那一刻,我差点笑出声来——你很难想象美式个人主义超级英雄电影的春晚式的集体叙事化,但这里它奇妙地发生了。
《新蝙蝠侠》有一种奇特的哲学。它反映了我们时代的焦虑。如果说生产力低下的传统社会人类的核心诉求是“我饿”,那么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人类的核心诉求很大程度上变成了“我怕”。蝙蝠侠之惩恶扬善同样借助恐惧的生产。也因此蝙蝠侠必须是时隐时现的都市传说,而不能深入人群。他必须与凡人保持距离以保持关于力量的神话。而《新蝙蝠侠》里,蝙蝠侠在字面意义和精神意义都进入了人群,分享着作为现代人处境隐喻的哥谭人的恐惧、焦虑和迷茫。于是,他不仅是拯救者,也必须在自我拯救。
在诺兰脍炙人口的三部曲里,蝙蝠侠身心极度强健,正直、坚定、自信。他的强大直接体现在克里斯蒂安·贝尔那魁梧的身材和健硕的肌肉里。尽管也有家庭不幸、爱人死亡和众人误解时的伤感低落,他的精神始终强健异常。强健到第三部《黑暗骑士崛起》里他落到地牢时无绳索保护的“上升”(rise)都只显得理所应当。
而《新蝙蝠侠》里,蝙蝠侠是焦虑、迷惘和忧伤的。这里的蝙蝠侠既没失去爱人,也没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他的滑翔技术还有待提高。下落时恶的力量似乎太过强大,恶的生产似乎太过活跃,他的“正义”行动宛如在沙滩上将搁浅的小鱼儿扔进水里般无力,“能救一个是一个”……直到父辈的一段不光彩历史被揭开,原罪的阴影霎时变得铺天盖地。在一些镜头里,脱下蝙蝠衣的罗伯特·帕丁森看起来有些瘦弱。更多时候,蝙蝠面具遮不住眼里晶莹的泪水。笔者一度因为这个蝙蝠侠太“感伤”而有些嫌弃——这么多年了,嫩牛五方怎么还在哭丧着脸哑着嗓子演苍白忧郁的青年?
但细想来,在诺兰三部曲那排山倒海的哲学思辨后,银幕上出现一个这样的蝙蝠侠,也未尝不可。既不是重复,还颇有意思:
让我们从诺兰说起。三部曲里最棒的是《黑暗骑士》。而《黑暗骑士》最美妙的地方是结尾。当蝙蝠侠为保留人们对正义和善的“信念”而变成黑暗骑士绝尘而去的时候,他浮现为《理想国》里的苏格拉底描述的最正义者。苏格拉底描述现实情境中的正义和不义:最正义者,背负着最不义的声名,坎坷潦倒;最不义者,顶着最正义的美名,快活一生。只有剥掉那个最正义者的皮,才发现浮现出的其实是僭主。《理想国》里这一推演已经很抽象了,文学作品中很少见哪个作品能具象化这一极端思想实验出的形象。但《黑暗骑士》以短短几小时几乎是炸裂般的塑造了这样的“最正义者”。在那之后,《黑暗骑士崛起》里,成熟的英雄必须经历陷入绝境然后再度精神升华这个环节。这一发展从继续深化人物形象的思路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哲学思辨的力度相应就减弱了。
而《新蝙蝠侠》里,不义主宰了世界,泛滥如斯,以至哥谭市无有所谓“最正义者”。作为正义者的蝙蝠侠发现了自身血液中流淌的邪恶,发现了自己作为武器的“恐惧”,更经常地被不义者利用,发现了在都市的纸醉金迷中,人们不再嫉恶如仇,而是在恐惧中趋于麻木。蝙蝠侠的惩恶扬善固然很酷,但一个身影一个符号远不能重建人们对秩序和正义的信念。
何况蝙蝠侠自己也处在那斯芬克斯之谜的拷问之中。谜语人的谜题一步步将他引向一个旋转的黑洞,引向他自己信念的动摇和崩塌。
最令人绝倒的是——大反派谜语人只是个戴着搞笑圆框眼镜说起话来一喘一喘的小职员,也不是爱德华·诺顿那样性感的孱弱,而是生无可恋的孱弱。想想帅得惨绝人寰的“小丑”和哈维·邓特,想想第三部里丑陋面具也难掩姿色的肌肉男汤老师,我得说,把大反派设置成一个各种意义上不起眼的小角色,是需要勇气的。甚至《小丑》里,华金·菲尼克斯饰演的小丑尚且穿着时髦,落拓中自带贵气。而谜语人——我甚至没散场时已经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被“击败”后的哭喊,倒是像我自己在各种失败后常常会发出的哭喊。
但这样孱弱的反派,他对蝙蝠侠的挑战如此深刻。蝙蝠侠固然解开他的谜题。但面对他的挑衅,面对他“我们共同创造了这一切,你也是我的一部分”的论断,蝙蝠侠无法反驳,只好虚弱地用“精神病”(psychopath)来总结对方。而我们都知道,当辩论中出现“精神病”这样的攻击时,意味着辩论的终结——确实,这世上有太多理性讨论无法讨论的恶。这就像《老无所依》里哈维尔·巴登饰演的经典波波头杀手,你不知道他为何服务于恶,而恶却在这大地上泛滥成灾。
如此刻画的勇气,一言以蔽之,是刻画现实的勇气:现实里,“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只是少数。在“上帝死了”和“后真相”的时代里,大部分人甚至无需“贫贱”和“威武”,而是面对复杂的社会渐渐失去灵魂,像被抽干了的马桶般散发腐朽的臭气。我相信每个观众在看到“No more lies”的呐喊时,都多少会有共鸣。这也正是谜语的意义——我们必须借助谜语的阐释学进入深藏在我们内心的恐惧,发现我们自身的根源,那也是战胜恐惧和重建信念的第一步。
于是结尾处那一场洪水的意义不言自明。那甚至不是隐喻,而就是《圣经·创世纪》中的开启了我们现在世界的洪水——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救赎已无希望。必须彻底毁灭它,才可能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里迎来一个稍微不那么糟的世界。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不过《新蝙蝠侠》的洪水没有一个保留人类最后火种的正义者,也没有诺兰三部曲里蝙蝠侠炸了自己拯救哥谭人民的个人英雄主义展现机会。而是人们手拉着手互相救助。这个叙事当然很煽情。但这个微妙的转变何尝不深深反映了COVID-19时代人类的困境——病毒像《群鸟》里黑压压的群鸟般把人类赶进自己的钢筋水泥监狱,在隔离中人们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死亡、灾难和隔绝迫使人们在精神上团结起来。共同的创伤催生了共同的愿景。人们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人与人的物理接触。被无数哲学家思考过的与现代社会相伴而生的“个人化”(individualization)趋势显露出窘迫。生产力落后时代生存需求迫使的“在一起”(togetherness)的价值回归了。
在很多意义上说,《新蝙蝠侠》是老套的。老套的剧情推进(在视听媒介里,字谜创造的悬念是有限的),老套的音乐(很多动作戏的配乐一响我就自动跟唱《帝国进行曲》……),老套的感情戏(我可以笑看蝙蝠侠“失身”大反派(如《黑暗骑士崛起》),但不是很能接受蝙蝠侠脆弱地求亲亲,亲了又亲),老套的结尾升华(受伤的女孩紧紧抓住蝙蝠侠不放手的那一刻,我仿佛在看“感动美国”颁奖礼)……甚至看蝙蝠侠和猫女告别而后同行的那一段,我不由怨念:妈耶,诺兰的蝙蝠侠说背锅就背锅,“轰”得一声,一骑绝尘,戛然而止;这儿怎么“轰”了好几声还在“缠缠绵绵到天涯”……在我看来,既然在蝙蝠侠的内核上已经做了跳出超级英雄和个人主义叙事的挑战,在视听上当然也可以不用那么拘泥于类型片而如此规整。
不过,在那之外,这样一个专属COVID-19时代的蝙蝠侠,确实可以供我们投射我们当下的喜(如果还有的话)与悲,恐惧与麻木,焦虑与沉痛。于是,面具之下,罗伯特·帕丁森那双始终充满泪水的眼睛,也在某种程度上为疫情和经济危机后满目疮痍的世界在流泪。
你以为我只剧透了《新蝙蝠侠》,其实我还剧透了《七宗罪》和《黑暗骑士》……这俩片还有谁没看过啊?
一直以来,蝙蝠侠吸引我的一大魅力,便是其“世界上最伟大侦探”的设定。除了在正义联盟中开挂诛杀达克赛德和各种外星人以外,他的高超侦查能力在个人漫画中一直被着重描述,连《蝙蝠侠阿卡姆》系列游戏也安排了数量繁多的支线案件来展现他过人的推理头脑,比如追查猪面连环杀手和各种都市传说等等(当然还有极其讨厌的谜语人)。如今,终于有了一部电影开始强调布鲁斯·韦恩的侦探身份,复现了 Detective Comic 的本义,光这点便已令人激动,但在看完《新蝙蝠侠》之后,留给我更多的却是失望之感。
这部瑕瑜互见的电影大量借鉴了《元年》以及续集《第二年》,《漫长的万圣节》以及续集《黑暗胜利》,还有《自我》等漫画原作,一些点滴的人物形象和叙事关系还能看出《零年》和《无人区》的影子。显然,这是一部以蝙蝠侠新手出道为主轴,回溯布鲁斯·韦恩早期义警生涯和故事风格的前传作品。因此《新蝙蝠侠(The Batman)》其实一点儿也不“新”,反而极尽复古之能事:大面积多层次的阴影渲染,考究的布光和色彩(虽然多数为黑色),深沉缓慢的叙事节奏,写实的人物形象设计和动作场面,紧凑的景别和强化内心描写的旁白——这一切都令影片明确无疑地走入了黑色电影的视觉特征。
直到如今,我们早已浸淫在新黑色电影时期。新黑色电影,也是一个以“新”为开头,其涵义却指向“旧”的风格名词,跟《新蝙蝠侠》的片名可以说是异曲同工,二者也自然而然产生了联系。新黑色电影以温和逆反的方式延续了黑色电影的生命力,所以当我们对黑色电影的概念有所认知之后,也就能更准确地把握《新蝙蝠侠》的美学特征,以及其内在的瑕玷与滞碍。因此,除了以上那些漫画是影片天然的参照系以外,一些电影也显而易见地成为了审视本片的坐标。
首先是本片导演马特·里夫斯自己的《美版生人勿进》和两部《猩球崛起》,三部电影除了一以贯之地强调视听质感以外,还构建出有别于其他好莱坞类型片的后现代性和伦理叙事,再加上履历中比较另类的反质感伪纪录片《科洛弗档案》,组成了属于他的某种类型作者性。我们可以探究其个人风格在本片中有多少体现和沉淀,整体的创作思路是前进了还是保守了。其次就是诺兰的首部蝙蝠侠电影《起源》(普遍翻译为《侠影之谜》《开战时刻》)和《黑暗骑士》,前者作为相同前传性质的作品,后者则是类似的反派刻画,均形成了很好的对照。
而与《新蝙蝠侠》最为相似的影片,无疑是1995年大卫·芬奇的《七宗罪》:同样主打惊悚、悬疑、探案等元素,同样以残忍的杀人案开场,同样塑造了一名拥有“超我化暴力”的信仰型连环杀手,同样以杀手故意被捕做局为结尾,如果再牵强一点地说,布鲁斯/戈登跟米尔斯/萨默塞特也是同样的老少配搭档。关键在于,《七宗罪》本就是新黑色电影的代表作之一,两部作品可触类旁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黑色电影不一定就是探案片,但绝大多数作品是将二者勾连在一起的。看完这一版的蝙蝠侠故事,我们就可以很明确地做出结论:《新蝙蝠侠》在视听风格上是经典黑色电影,叙事文本上则倾向于新黑色电影。令人遗憾的是,这部长达175分钟的作品从始至终未能建立起令人信服的探案文本和叙事情境,只学到了黑色电影的皮毛,对许多关键人物的刻画停留在了黑色电影的传统套路上,后期的叙事逻辑也出了问题。要知道,对于探案/推理片来说,连贯性事实,尤其是逻辑细节的缜密条理有多么重要。《新蝙蝠侠》奉献了一个精彩恢弘的蒙太奇开场,却随着叙事线条越来越明朗,逐步沦为平庸甚至无聊。影片只在表面功夫上——复刻黑色电影的外观质感——几乎做到了完美。
巧合的是,几周前我刚写了篇关于《日落》的感受,开头说的便是“质感的陷阱”这个问题。看罢《新蝙蝠侠》,我强烈意识到这部电影陷得更深,更典型,于是我不得不重拾这个关键词——“质感的陷阱”——来概括《新蝙蝠侠》所暴露出的类型困境。这种困境最终盖过了影片镜头语言上的大部分优点,使其在许多方面很难尽如人意。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罗伯特·帕丁森的新蝙蝠侠形象算是立住了——虽已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至于今后是能继续稳固还是全面垮塌,一切全要取决于后续电影的水准。
那么,什么是“质感的陷阱”?在《日落》的文中已有阐释:“……总是有意无意地陷入到质感的陷阱中,以至于作品的诸多环节往往缺乏说服力……侧面印证了虽然他们的创造力均有独特之处,但整体的美学和叙事沉淀得并不扎实,甚至有为了视觉景观表达而牺牲美学/叙事逻辑的现象存在。”这其中所谓的“质感”或者说“电影质感”,确切讲就是感官材质:是光线、色彩、道具、服装、布景、包括演员的面相、身形等一切被摄对象的综合构成,同时也受镜头焦距、景别组接、后期调色,甚至胶片噪点和放映介质的影响。这些综合作用于电影最终的视听情境,从而完成一种所谓的从感知到表意也好,从复现到语意到艺术也好,从能指到所指的合并也好,无论怎么形容,即影像内涵显现的过程。用俗话说,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个人愿意将其比喻为“显影”——显现出影像背后的真相。不可否认,对电影来说,感官材质本身非常重要,但我们看任何电影不可能只停留在画面本身(现象),任何优秀的电影也不可能只雕琢感官材质而不顾其它。而感官材质交织成的信息网,不断地交代或暗示着所有关于情感和事件的表达,才是电影得以彰显内涵和余韵的关键(本质)。如古传奇故事中那些用火烤纸暗语显现的桥段一样,通过感官材质展露具象事物背后的抽象真理,便是一部作品真正“显影”的过程。
“质感的陷阱”,即创作者(及观众)沦陷于盲目追求感官材质本身,忽略了文本内容的价值和美学所应反映出的更多意指。电影的核心有且只有视听,因为只有通过视听,电影才能承载足够重量的表达。但当表达本身就很羸弱时,视听便会反噬文本,使得作品陷入“质感的陷阱”。这里的“表达”,有时候指的是戏剧性叙事,有时候指的是主观心理情绪,有时候也会指向创作者个人的艺术化探索和意识形态批判(实验电影),对于《新蝙蝠侠》这样的主流类型片来说,“表达”基本上指的就是叙事了(而叙事≠故事)。这部影片的所有问题均源自于“质感的陷阱”,它脆弱的叙事结构和僵硬的节奏,均没能撑起如此庄重华丽的美学风格,以至于最终不幸地被感官材质所吞没。
我们不妨从谜语人开始聊起。他作为首个出场的角色,无疑起到了为整个故事定调的作用。当然,因影片风格和这个角色弧线过于明显的精确性,谜语人可以轻易地关联到两个经典银幕形象身上,一个是《七宗罪》里凯文·史派西演的无名氏(John Doe),另一个是《黑暗骑士》里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The Joker)。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为上,两位前辈均提供了谜语人得以成立的前提条件:无名氏的“超我化暴力”毫无保留地继承给了谜语人,而谜语人乖张的行为模式又深深地被小丑所影响,且比小丑多了一层怯弱。以及,无名氏的信仰型人格和小丑的极端恐怖主义,都在进一步地丰富谜语人的恐怖属性。
信仰型杀手遵循着费尔巴哈的宗教依赖论并将之异化,揭示出极端的无暇信仰反而能诞生出极端的罪恶,正如《七宗罪》里的无名氏那样。而“超我化暴力”和小丑那种虚无性也都是构筑在哲学之上的。按理说,借助严密的哲学工具创作生成的形象,再加上保罗·达诺的神经质演绎,应该能塑造出一位亮眼的邪恶角色,却因为影片后段的平庸剧作和对质感的过分迷恋而功亏一篑,也让谜语人终止于哲学的外围,未能深入。当然,吉姆·凯瑞那样的谜语人放到现在已毫无竞争力,类型电影已度过了卡通化复现的年纪。如此比较的话,更具写实性和可信度的达诺版谜语人自然远远称不上失败。但作为一部风格浓郁的超级英雄电影,出彩的反派也是铸就经典的必要条件。可惜这个角色终被糟糕的叙事所拖累,也并未超越叙事的瑕疵给影片增色,相互抵达了某种“平庸之恶”的终局。
让我们回想一下,谜语人是如何在《新蝙蝠侠》中被我们认识的?——是通过开场的望远镜主观遮罩视角,配上《万福玛利亚》的音乐,这是一个充满质感的镜头。其中《万福玛利亚》作为《圣母颂》的选段,有孕育平安、圣洁净化的意味,在本片中充当宗教文化异变衰败的碎片,再结合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和行动,谜语人的信仰型杀手本色便昭然若揭。于是我们回过头再看这个主观遮罩镜头,以类型叙事来说,主观镜头的意图有两种,一是近距离表现奇观场面或实验性场面,增强代入感,满足官能刺激,比如《超凡蜘蛛侠2》还有贯穿全片的《硬核亨利》等等。另一种是为了让观众无限接近人物内在——不管是导演想让我们认同他还是反对他,总之相对大特写而言,主观镜头更极端地消解了观众与人物的心理距离。
对于《新蝙蝠侠》而言,望远镜镜头无疑是想让我们短暂代入谜语人的心理活动,不一定非要我们认同,更多是要给后面对他极端思想的理解埋下种子,以及在影调上揭示出一种恐惧情绪的蔓延。但看完全片,我们再回头品味这个望远镜镜头,就会发现它失效了。原因之一是在蝙蝠侠两个多小时的探案冒险经历中,缺少与谜语人的正面交锋。《黑暗骑士》编排了三场蝙蝠侠与小丑的正面对决,一次筹款晚会,一次审讯室,以及结尾施工大楼,前两次蝙蝠侠都大败亏输(第一次虽保住了登特,但法官和局长被杀,小丑成功逃走;第二次更是一败涂地:瑞秋被杀,登特成魔),如此便形成了正邪对抗的强大张力,也让小丑这个角色迈向伟大。
《黑暗骑士》里小丑时而通过电视媒介散播恐慌,时而亲身上阵大搞活动,是很常见的恐怖主义行径。而从剧作的角度上讲,《新蝙蝠侠》的谜语人感觉就是全程躲在网络直播当中,但事实上他也亲手杀了不少人,却因为戏份不多,渲染力度一般,并缺少与蝙蝠侠正面冲突的桥段,于是妨碍了对他极端人格与疯狂行径的深入刻画,进而与观众的距离越来越远。于是,开场那个试图让我们逼近人物的遮罩镜头便失效了,叙事文本反而把他推得越来越陌生化,我们也难以切身感受其所带来的恐惧。至此,蝙蝠侠与戈登的查案过程也旋即退缩为一场解谜游戏,没有了倒计时般的紧张感。而渐行渐远的谜语人,虽然一直都领先蝙蝠侠一步,但缺少意料之外的诡计,一直没能真正凌驾于故事世界之上,只得停留在感官材质层面。这也就造成了第二个结果,便是对描绘谜语人“超我化暴力”这一特征的半途而废。
按照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理查德·戴尔所言,《七宗罪》对连环杀手形象的建构颠覆了常识,因为无名氏这个人物,将律法规约与暴力快感离奇地混生在了一起,而它们本应处于冲突对立面。无名氏严格地按照天主教教义进行残杀,甚至连虐杀手法都必须对应上受害者所犯下的原罪,这是我们称其为信仰型杀手的原因。但却无法解释影片中连环杀人的快感因素,而这个因素正是无名氏的核心面向。其次,仅仅以信仰型杀手定义他的话,相当于预设了某种阿尔都塞式或福柯式的主体观,即认为个体可以被社会规约询唤,这种询唤势必会将其转化为从属性的主体,但这不符合无名氏凌驾于整个故事世界之上的形象。于是,我们不得不借助另一个哲学标尺进行更准确地解读,这便是拉康的快感逻辑中对“超我化暴力”的讨论。
在拉康的描述中,律法指的不是具体的法条,而是调节社会关系的基础性与总体性原则。其所对立的暴力快感,则往往是通过威权式的“逾越性暴力”来实现的。通常来说,律法的存在持续地被快感主体视为阻碍实时快感追求的阉割,但与此同时,如齐泽克所言,人们遵守律法的方式总是先投射出一个被律法禁止的诱惑世界,然后通过抵抗那个诱惑世界倒回来遵守律法。这样一来,快感主体对律法总是持有一种暧昧的态度,而律法从根本上也无法脱离欲望与逾越的纠缠。律法严格禁止着暴力,但这又恰恰助长了暴力的发生,由于约束暴力的方式是投射一个诱惑世界,因此往往会演化成实在的诱惑。然而,一般的快感主体在落实暴力行为后,愧疚与悔恨便会随之而来,于是“暴力-忏悔”的不断循环就成了一般性快感主体的宿命。
但《七宗罪》里的无名氏通过“超我化暴力”摆脱了这样的宿命,这里的“超我”自然也是拉康版本的“超我”。有别于弗洛伊德,拉康的“超我”并非禁忌的发布者,而是快感的号召者,代表产物便是享乐主义,具有很强烈的现代性。当这种享乐快感被注入基础性和总体性的原则时,一种想象性的律法随之而生。具体到无名氏、小丑和谜语人这样的反派形象身上,践行这种想象性律法的策略便是满足各自的倒错快感,此为“超我化暴力”的根源。
通过想象性律法实现倒错快感的途径,便是借“超我化暴力”之手设下不可能被遵守的律法规约来掠捕受害者,再以律法之名行使暴力。这样做一方面提升了暴力快感,另一方面又否认暴力快感的存在,给予暴力正当性。就像无名氏所称,他只是一个被上帝选中的人,他自己并不想杀人(自然也就没有享受杀人的快感)。当然,对于理智和善良的人来说,这种说法无非是暴力的借口而已。因此类想象性律法蕴含着过度的主观臆想,以至于大众层面根本无法遵守。这种透过“超我化暴力”和倒错快感操作而来的所谓律法,生来只能透过掠捕与惩罚证明自身(惩罚在先,约束在后……当然人都死了约束也就无从谈起),而非像真正的一般性律法(约束在先,惩罚在后)那样良性调节总体的社会关系。所以,这种律法便成为了快感的源泉,并且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和诱惑力,足以让一些人放下思想负担,轻易地堕入邪恶。
到这里,“超我化暴力”的含义和作用就很明朗了。小丑通过“超我化暴力”将哈维·登特转化为双面人,无名氏通过“超我化暴力”促使米尔斯犯下暴怒之罪,谜语人通过“超我化暴力”将网络粉丝们转化为暴徒。而另一方面,“超我化暴力”内含着想象性律法的要素,因此快感主体必须将暴力行为作品化/仪式化,迎合律法所持有的公布和展示的属性,这或多或少也使快感主体的行为具有了演绎的成分。无名氏在杀人后必会写下罪名,同时留下字条,更别说最后一案完全是他众目睽睽之下黑化警探来达成的,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极恶表演。而小丑的涂鸦、电视录像和广播连线,对法官和警察局长极尽张扬的杀戮手法,以及大庭广众下闯入筹款晚会,包括同样主动投案捣毁警察局,还有最后轮渡上的社会实验,这些都是通过仪式化/作品化的手段,践行着他所信奉的想象性律法:无政府主义的极致混乱。这两个反派形象之所以经典,就是因为他们从头至尾没有丝毫的犹豫,精心编排着自己的恐怖戏码,永远比正义一方领先十步,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影片内的故事世界。
对谜语人的刻画起初也是同样的策略,无论是杀害市长后摆造型,还是绑架地方检察官当人肉炸弹,以至于最后的水淹哥谭,包括每次留给蝙蝠侠的密码卡片,都是在将这种暴力行为仪式化,赋予其合法性,实现着他“超我化暴力”背后的想象性律法,满足自己的倒错快感。只是不同于无名氏的信仰为天主教教义,小丑的信仰是无政府主义,谜语人的想象性律法是缓慢形成的。他的原始动机是向贵族阶级复仇,尔后逐渐形成一种宗教信仰中普遍的心理状态:(与蝙蝠侠一起)对罪恶世界进行净化。他心中的这种神圣规约已在不断地犯案和告示中明确了,无需再用台词交代。他不断强调自己是在“审判”受害者,以及迎接最终“审判日”的到来。在被抓捕之前,谜语人那依靠望远镜试图与观众建立的恐怖联系虽已荡然无存,但还不至于拖垮这个反派形象的所有亮点。
然后,我们看到谜语人被逮捕了。不出所料,同无名氏和小丑一样,他是故意入狱的,至此我们来到了影片的第一大败笔。谜语人在监狱里与蝙蝠侠对话,依旧围绕着原始的作案动机——向贵族阶级复仇——去阐述,而他故意入狱的原因,居然只是为了安全地观赏水漫金山的过程?回想无名氏自首和小丑被捕,都是为了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施行自己“超我化暴力”的必要手段,而谜语人又有何必要非得困于牢笼才能免遭洪水?至此,他一以贯之的“超我化暴力”戛然而止,直接退化回“逾越性暴力”。甚至单就入狱而言,连“逾越性暴力”也不存在了,纯粹成了旁观者,这完全背离了前面两个半小时的人物弧线,令人难以信服。他之前所犯下的案件,那种极具仪式感的暴力行为,早已超过了他在监狱中的自我表述,这就造成了人物塑造上的巨大割裂。何况作为一个探案叙事文本的凶手而言,他的犯案手法也没什么高超的诡计设置,本就失去了侦探与凶手开展顶级斗智的类型深度,结尾又主动成为局外人(最终决战都是派粉丝去的),从剧作上来说简直是自断经脉。
许多观众已经察觉到这一硬伤,诟病谜语人主动入狱没太大必要。入狱后的自白也好,阴谋曝光也罢,都无法将剧情升华到新的台阶,似乎意义也不大。确实,这正是影片没能成功描绘出一个优秀反派的地方,但究其根本原因,不仅是因为主动入狱成为旁观者这样反高潮的情节设计,而是这种情节设计背后人物逻辑链条的断裂,即对描绘拥有“超我化暴力”的快感主体的背离。明明之前已经铺陈了大量的意象碎片,把戏份做这么足,最后为何又要放弃这种刻画呢?也许是剧本本身如此,也许是之前删减了过多的戏份。总之,谜语人的塑造终是前功尽弃了,监狱里清唱的《万福玛丽亚》除了提升些表演质感,实质已变得意味不明。
那么,既然《七宗罪》可以全程将凶手藏在幕后,无名氏照样成了经典,《新蝙蝠侠》为何不行?首先,《七宗罪》是原创故事,同时也是更典型的探案文本结构的新黑色电影,他的一大悬念便是凶手的真身(作案动机已在半途中被揭晓)。而《新蝙蝠侠》归根结底有漫画为原型,谜语人作为蝙蝠侠的老对手,对大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了,本就不再具有独特的悬念性。更何况《七宗罪》在凶手现身之后,迅速将故事推进到一个惊世骇俗的残忍诡计之中,哪怕他还是无名氏,也没交代出什么特别的身世背景,都已无关紧要,观众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了那场终极布局上。而《新蝙蝠侠》应该做的,要么在诡计手法上下功夫,要么赋予谜语人这一形象新的维度,也就是制造出出乎意料刻骨铭心的动机。但本片更多的只是将谜语人小丑化了——这显然不是一个新鲜的点子——又在结尾让他温顺地退场。而依靠连续仪式化的作案现场,本来会以为有个符合“超我化暴力”的宏大作案动机,结果纯粹成了一场误会,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写作法。
或许会有人提出,影片的头号反派可以是黑帮老大法尔科内。若如此看,那么这部超级英雄电影的正邪张力就更松垮了。法尔科内也许戏份上比谜语人多了一些,但从结构上来说,他很难被视为头号反派。更多时候他处在剧作的中间状态,就像企鹅人和猫女一样,是正与邪的中介。哪怕他通过各种侧面描写,被渲染地再怎么只手遮天,依旧不可能是影片的戏眼,在观感上也与蝙蝠侠的实力很不对等。他本质上是一个线索型角色,是高度功能化的,主要套路是与正派口头周旋,最后揭露出关键的线索隐情,只是聚焦在他身上的秘密比较多而已。就像《黑暗骑士》里我们怎么也不会视双面人为头号反派,哪怕最后一场戏是与双面人的对决,他也充其量是小丑作恶的结果,而不是邪恶本身。法尔科内也一样,哪怕他代表了哥谭所有的黑暗堕落,最终作用依旧是为了引出更多的内情,而不是蝙蝠侠和戈登的终极追捕目标。
《新蝙蝠侠》中的企鹅人与猫女,同样走的写实路线,但也是受制于戏份的原因,描写得较为扁平。相比以前的蝙蝠侠影视作品来说,除了去卡通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飞跃性发展。企鹅人这一角色在本片中的主要魅力,基本上是靠造型上的奇观性剥削来实现的,尤其当我们知道他是科林·法瑞尔演的之后,就更被心甘情愿地剥削了。除此之外,企鹅人的戏剧作用很弱,基本就是一个遮遮掩掩的夜总会老板,被迫提供一些线索给蝙蝠侠,还贡献了一场追车戏。当然,他最后靠法尔科内的死上位了,坐享渔翁之利,今后的剧作地位也许会更吃重。但本片里的企鹅人与常规黑帮老板的形象差异不大,除了造型以外很难有其他令人回味的地方。
猫女更是有例可援:米歇尔·菲佛、哈利·贝瑞,还有离今天最近的安妮·海瑟薇。其实这个角色在几部蝙蝠侠电影中都塑造得比较一般,而在这部黑色电影风格的作品中,赛琳娜更是一个确凿的蛇蝎美人形象:性感美貌,身形窈窕,是多数男人性幻想的对象,同时又因仇恨而武装自己,在关键时刻总会背叛男主角的目标,却出于某种目的又与男主角萌生暧昧情愫。她就像一个调剂品,让影片在黑暗深沉之外也能酝酿出一些浪漫,在直来直去的硬汉景观中穿插一些偷盗片的灵巧,但这样的表达始终过于肤浅。
仔细想想,布鲁斯、赛琳娜和谜语人全都是孤儿,完全可以在此更深入地挖掘三个人各自经历的因果滥觞,进而提出对复杂社会系统的反思。布鲁斯是贵族孤儿,外界认为他仍在养尊处优,生活富足,实际已化身黑暗骑士;猫女和谜语人则都是贫民窟孤儿,结果一个成为盗亦有道的神偷,内心还充满良知,另一个已彻底变为极端的恐怖分子。三个孤儿,三种仇恨,走向了不同的观念和命运。如此具备戏剧张力的对比,影片基本上给放弃掉了。如果将这样的三角结构进行充分地搭建,这一夜的哥谭应该会更加精彩吧。
除了变黑以外,我甚至无法对詹姆斯·戈登留下更多印象,他似乎在这里纯粹成了蝙蝠侠的助手(但实际上蝙蝠侠应该是他的助手)。随着近期一些新闻的披露,戈登的戏份想必是被删减了很多。但无论如何,从成片效果来看,这位不输于蝙蝠侠的正义符号完全沦为功能性角色,而且多数是被动的工具化。有大量他和蝙蝠侠一起在犯罪现场找线索的场景,太多时候他的作用就是接住蝙蝠侠的台词,活活像一个捧哏演员,这让角色刻意换用黑人演员的制片策略显得更没理由。
与此同时还有阿尔弗雷德,看上去也是想摆脱以前睿智老管家的模子,突出他军情五处退休老干部的身份,这么做当然没问题,但在《新蝙蝠侠》中也并未发挥出颠覆性的表现力。在形象上,安迪·瑟金斯的阿福更接近“一号地球”的样子,但也是受制于出场时间,仅有几场破译密码的戏,很快就被炸弹重伤,彻底与剧作主线说再见。而他在病床上那段关于托马斯·韦恩的对话,则成了影片另一大败笔。
蝙蝠侠这个漫画形象之所以能建立起现代性内核,弗兰克·米勒是当之无愧的功臣。他的几部极为经典的漫画作品重定义了蝙蝠侠的精神内核,也重塑了哥谭这座罪恶之城的阴郁氛围。至此以后,蝙蝠侠的故事彻底摆脱佐罗风格,剔除了许多夸张的古典主义处理方式,更摒弃了早期清一色的卡通喜剧,逐渐向黑暗写实主义靠拢(不过画风依旧个性)。到了90年代,蝙蝠侠给人的艺术印象是影视和漫画互相影响的结果:哥特风格,暗黑夸张,人格缺陷,还有严肃阴郁的悲怆感。到了黑暗骑士三部曲,诺兰完全抛弃卡通化塑造,将那种暗黑写实推向巅峰,并且真正呼应了弗兰克·米勒给予蝙蝠侠身上的强烈现代性,即布鲁斯·韦恩对内心恐惧的抵抗,对罪恶本质的逃避,以及无时无刻的极限境遇选择。
正如《黑暗骑士》里小丑对蝙蝠侠的经典台词“你使我完整(You complete me)”一样,《新蝙蝠侠》在处理蝙蝠侠和谜语人的对立上,采取了相同的一体两面式关系建构。谜语人试图对哥谭所做的净化,何尝不是蝙蝠侠的理想?只是蝙蝠侠不会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实现目标。而蝙蝠侠同样也有跟谜语人类似的仇恨,正是这种仇恨催生的愤怒,才迫使他穿上战甲闯入黑暗,只是他在净化哥谭之前,先净化了自己的仇恨,使自己避免成为谜语人那样的恐怖分子,进而令其复仇对象不止局限于杀害父母的凶手,而是产生罪恶的本源。
事实上,蝙蝠侠运用的同样是“超我化暴力”,这也是他永远不会被体制接受的关键原因。他将永远处于时而被认可,时而又被通缉的状态。但布鲁斯的强大之处,在于净化了自己的仇恨之后,他又能净化自己的“超我化暴力”,即彻底封闭其中的倒错快感。于是,他在一般法律之外同样附加给自己一个想象性律法:不准杀人。之所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取决于他的至善人格和坚韧意志。
蝙蝠侠这个人物至今经久不衰,很大程度上便得益于不断被重新定义后,他身上体现出的那种现代性负担,这也归功于从乔·库伯特、丹尼·奥尼尔到弗兰克·米勒,再到克里斯托弗·诺兰等创作者良好传承的结果。我们走进蝙蝠侠的故事,往往会感觉到他承担了很多负面的东西——孤独、恐惧、伤痛、背叛、绝望以及亲人的死亡——却仍然不肯放弃斗争。调侃地讲,他给我们的印象,仿佛就像布尔什维克革命英雄那样:无私奉献,迎难而上,为净化哥谭事业奋斗终生。
我们会发现他在与罪犯的战争中每有一次进展,都是伤痕累累步履维艰的。但同时,蝙蝠侠自己的想象性律法又不堪一击,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触及、也不敢触及真正的黑暗,否则便会立刻被吞噬,成为一体两面的另一面:小丑和谜语人。因此,布鲁斯·韦恩这个人物发展到现在,其悲剧性已经不停留在父母被害、众叛亲离和孤独无依之类的层面了,其最大的悲剧性在于,他永远也无法真正净化哥谭,皆因他内心中根深蒂固的想象性律法和意识形态立场。于是,以上种种就汇集成了一股巨大的存在主义焦虑,长期缠绕在他身上,这便是蝙蝠侠现代性特征的本质。
在《新蝙蝠侠》中,我们得以回望初出茅庐的布鲁斯·韦恩的心理状态和抗争方式。这只是他惩恶扬善的第二年,还没有完全品尝到极致黑暗的味道。而谜语人确实也算不上多么强大的对手,号称掌控全城的法尔科内,也没能通过叙事和视听展现出多少的压迫性。即便如此,我还是能辨识出五方版布鲁斯身上的现代性,当然还有那套完美的感官材质。问题在于,我只看到了现代性负担所带来的自我怀疑,却没看到应该伴随而生的英雄式成长,那么他的成长去哪里了呢?被扼杀在了与阿福的病房对话中。
当布鲁斯去找法尔科内,得知自己的父亲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伟光正的时候,他所坚守的理念开始破裂。而当这种破裂与他那不可能完成的梦想(净化哥谭)叠加到一起后,布鲁斯·韦恩的意志必将走向虚无,导向人物弧线的巨大滑坡。这样的困境本应该成为后面连连好戏的铺垫,结果影片却没有给观众消化和反应的空隙,紧接着下一场戏,病床上的阿福通过讲述往事的另一面,就让布鲁斯重新坚定了信念?!矛盾化解之仓促,自我怀疑之短暂实是剧作上的又一败笔,而且仅凭对话而非事件所勾勒出的戏剧性转折,实在是无趣得很。更别说阿福所述的这一版故事,完全是好莱坞近百年来用惯了的套路:你爸爸仍旧是个好人,只不过犯了一次错误并已悔过。
无论是阿尔弗雷德替托马斯·韦恩的辩白,还是布鲁斯重申自己对至亲死亡所感到的恐惧,哪怕说的再天花乱坠,金句频出,也无法弥补对剧力和人物弧线的严重消解,何况阿福的辩白内容还是那样一个烂大街的故事。本来布鲁斯听了法尔科内一番话,必将直面精神家园的幻灭,使其现代性本质得以再次发亮,但阿福的那场失败的文戏,又将这种现代性瞬间熄灭在了充盈的影像质感之中。
于是,现代性的文本与古典式的视听开始了不必要的拉扯,撕裂了影片后面一个小时的语意内涵。在后面一个小时中,蝙蝠侠这个人物就停留在了视听景观与叙事场域的某一点,弧线不再起伏,而由前辈作者们为蝙蝠侠搭筑的复杂意义迷宫也随之倒塌。这里,我们可以再次请出拉康和他的“继任者”齐泽克,用他们的语言重新描述《新蝙蝠侠》中褪去现代性外衣的布鲁斯·韦恩,即大他者欲望的化身。
这无疑是对一个经典角色过于冷漠的处理方式,是敷衍粗浅的人物塑造法,与影片庄严沉稳的视听美学不相匹配。蝙蝠侠退守为大他者欲望的化身,意味着他回归到了一个单纯的、代表绝对正义的、凌驾于一般律法之上的象征性符号机器,相比《元年》和《自我》中蕴含的复杂对比性而言也是一种倒退。再结合对谜语人的陌生化处理,以及对猫女的浪漫化渲染,《新蝙蝠侠》中的布鲁斯·韦恩最终也变成了仅可远远欣赏的感官材质,重新被矮化成了某种保守的个人英雄主义图腾。
于是乎,影片唯一令人动容的场面,只有蝙蝠侠在警局楼顶准备滑翔时那瞬间的惊惧,其余情绪都被淹没在流程化的解决危机之中,而最大的内心起伏还被法尔科内-阿尔弗雷德两场戏的粗暴组接所切断。对于三个小时的影片来说,仅有那一处拉近人物的“真情流露”,太不够了。
马特·里夫斯在好莱坞创下的最大功绩,是较好地延展了鲁伯特·瓦耶特所创造的凯撒。《猩球崛起2》大众评价不如第一部,但它依旧称得上科幻片里的新经典。在第一部中,鲁伯特通过福柯的规训理论,揭示了人类折磨凯撒的方式:以知识的名义,行使权力对肉体的入侵。所以当凯撒觉醒后,这个角色就徒然具有了鲜明的人格魅力。在两部续集里,马特·里夫斯没有失掉这个大方向,反而在不断扩大的叙事版图中,在迎合末日情结的科幻图景中,通过凯撒进一步插入了大众意识的螺旋式漩涡、社会心理症候导致的异化、末世人类荒原般的生存状态、“诗意的栖居”挣扎着转变为“技术的栖居”,以及人性的病态化演进等一系列后现代碎片。是的,如果说《新蝙蝠侠》是一个现代性的文本,那么《猩球崛起》系列便是一套对人类充满具象化讽刺的后现代性文本。
最明显的佐证便是影片中的猩猩,尤其以凯撒为代表,是比人类更具人性积极面的一方。本质上讲,凯撒既是自己族群的领袖,也是人类的救世主,他的理智与谨慎和明确的反战思想,还有那种强烈的道德感,均体现出影片对其极尽所能的歌颂意味,甚至最终将之塑造成了耶稣式的人物。另一方面,马特·里夫斯在《猩球崛起》中塑造的末日世界,是混乱的,热闹的,具有鼓动性的,而不是彻底的破败荒凉。
《猩球崛起》的一切情境和议题,是基于已完成的对科技伦理、社会伦理和家庭伦理的批判,如此一来,那片充满煽动性的末日景观也好,猩族的异化觉醒和复杂立场也好,人类根性的灵魂失落也好,以及历史文化的回环和对救世主形象的颂扬,才都有了成立的可能。固然《猩球崛起3》的水准相比前作已有退步,但凯撒作为某种象征性的表达,以及后现代的讽刺性还是较完好地保留下来了。而也是在《猩球崛起3》中,里夫斯已流露出对感官材质的执着。
作为一名好莱坞工匠,里夫斯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跟好友J·J·艾伯拉姆斯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线。他并不高产,《科洛弗档案》后的每一部片都像是慢火烹煮出来的,乃至于影片内的叙事节奏也常常保持着这样的调性。虽然也受雇于大制片厂,手中权力有限,但里夫斯对电影风格的主导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两部《猩球崛起》都是阴冷灰暗的色调,到了《新蝙蝠侠》,为了继承老爷近十年来的银幕艺术形象,在质感上自然迥异于他以前的作品,但核心技巧其实是有所延续的。
基督教价值观在《新蝙蝠侠》中体现出两种面向,一种是谜语人的极端信仰,另一种是结尾蝙蝠侠的“引导”和“拯救”,正如凯撒身上也洋溢着同样的气质。但不同于前者,五方版蝙蝠侠潜在的殉难性质体现得更为明显,同时历史悠久的蝙蝠侠本身蕴含的各种特征,吞没掉一只“小小”的猩猩自是不在话下,所以哪怕五方版蝙蝠侠有任何借鉴自凯撒的描绘方法,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另一方面,在视听风格层面,从阴冷的末世到大雨不停的暗夜都市,显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过里夫斯依旧保持着独到的光线和色彩运用,而且他大量用剪影来替代传统黑色电影里的阴影,这在《猩球崛起》系列里也能看到一些端倪。
黑色电影不是一种类型,而是一种风格。这种风格受德国表现主义摄影的强烈影响,剧作上又大量汲取硬汉派推理小说,同时兼收并蓄法国存在主义思想和战后美国的写实主义浪潮,Film Noir(黑色电影)这个词,则是1946年法国影评人尼·弗兰克考察了大量类似影片后提出的,因此这是一个后置于美学现象的概念。黑色电影的要素往往很明确:游走在法律/道德边缘的主人公,蛇蝎美人,都市夜幕,个体叙事,低照度场景,强调对比度的布光与美术设计,暴力情节,巴洛克元素,倾斜构图等等。
在彩色胶片的普及和60年代各种现代电影思潮的影响下,好莱坞那种经典的黑色电影模式逐渐嬗变为新黑色电影(Neo-Noir),并延续至今。新黑色电影更不局限于罪案题材,也不再只使用大块的阴影与克制的低照度布光,出现了许多色调明亮的作品,讨论的议题也更加多样化,以《唐人街》《七宗罪》《搏击俱乐部》《穆赫兰道》《冰血暴》《出租车司机》《我心狂野》《洛城机密》《落水狗》《百万美元宝贝》《缺席的人》《鸟人》《老无所依》《亡命驾驶》《记忆碎片》《美国精神病人》为代表,产量着实丰富。其中有些是对经典黑色电影风格的“翻拍”,有些则是扩展了黑色电影的定义,并且普遍倾向于聚焦矛盾重重的个体精神世界。
如果要讲述一个蝙蝠侠探案的故事,那么最优的影像方案无疑是黑色电影。蝙蝠侠本身就是一个完美适配黑色电影风格的角色:硬汉派侦探,漆黑的战衣,主要叙事空间是黑暗潮湿、满是罪恶与绝望感的城市,充斥着各种街头暴力活动,还栖息着猫女这样的蛇蝎美人(毒藤女也算一个)。正如前文所述,本片很顺畅地以经典黑色电影风格,提炼出了符合蝙蝠侠的视听美学空间。但另一方面,虽然沿用了古典式的探案追凶形式,但它的文本并没有完全承袭经典黑色电影。
因为谜语人和蝙蝠侠背后折射出的当代性议题,比如存在主义焦虑,恐怖主义,媒介对极端意识形态的煽动性传播等等,以及基于漫画发展而来的现代性迷思和多视点的叙事轴线,同样是这部电影的鲜明烙印。就像我们如果重新审视《黑暗骑士》的话,也很难定义它是否就是新黑色电影。其实《黑暗骑士》也用了挺多篇幅描述蝙蝠侠的侦探属性和推理水平,但它在表现形式上更接近特工片的样态——我首先能回想起来的就是去香港抓刘先生——而《新蝙蝠侠》则回归了硬汉派的风格。
毫无疑问,影片基于一整套黑色电影视听系统营造出了完美的影像质感。强对比度的霓虹灯,斜角构图所展现出的潮湿街道,各色人物在罪恶泥潭中的挣扎感,以及沉郁阴暗的城市气氛。影片在一味致敬的同时,也没有拒绝当前时代元素的出现,没有把整个故事年代推回到更早的时期。诸如电脑、手机和网络直播等均有涉及,但科技感也被压缩到最低,以至于有些人一开始会以为影片的故事背景是前互联网时代。
这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奇妙的图征,一边是无限接近四五十年代经典黑色电影的视听美学,一边又时而出现21世纪的高科技生活用具。但这些高科技产物其实穿插得并不突兀,因为它们不仅是《新蝙蝠侠》视觉构成的一部分,更是作为探案文本的叙事工具,因此登场率相当克制,也就不会过度破坏经典黑色电影的氛围。可以说,仅以感官材质而言,在复古的城市背景下能恰当地融合信息时代的科技元素,算是本片在黑色电影视觉特征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创新。
但我依旧要强调,《新蝙蝠侠》即便质感再强,也只是复现了经典黑色电影的皮毛,即便这一点并不是我对影片失望的理由。其实能不能复刻出经典黑色电影质感真的无所谓,也没有必要。每部电影都有自己的质感,哪怕是一部完全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类型片,它也会存在与同类作品细微的质感差异。但《新蝙蝠侠》既然有如此浓厚的黑色电影情结,我们当然也可以用黑色电影去标定它的美学范畴。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它只是学到了黑色电影的皮毛,实在比不上那些真正痴迷于传统黑色电影时期“翻拍”而得的优秀作品。
保罗·施拉德的《黑色电影札记》对于黑色电影的发展有决定性的意义,许多创作者也是至此开始有意识地、系统性地制作黑色电影,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仅凭艺术直觉互相效仿出一批同类风格的作品。在《黑色电影札记》中,施拉德将之描述为一种运动,一个时期,一种基调和情绪,但出于时代原因,这篇文献只讨论了40-50年代的黑色电影,不过用来考察《新蝙蝠侠》已然足够,因为本片的主要美学特征没有跳出这个范围。我认为《新蝙蝠侠》没能学到黑色电影内核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影片里看不到保罗·施拉德口中的“基调”和“情绪”,这也鲜明体现了属于本片的“质感的陷阱”。甚至夸张地说,片中那个轻易让人联想到萨弗迪兄弟的“好时光小卖部”的彩蛋(五方也是《好时光》的主演),都超过了影片后面各种符号带给我的意象,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情怀作祟。
总之,我们不必再谈那些大的叙事结构、主题立意之类,我们就从微小的方面出发,便能得出《新蝙蝠侠》是如何被困在“质感的陷阱”中,以至于反而丢掉了本应由这些感官材质高高举起的核心——情绪。在《新蝙蝠侠》中,有一场戏令我印象深刻,就是在那灾难性的阿福病房对话之后,蝙蝠侠看到信号灯亮起,于是与戈登一同出警,结果发现是猫女抓到了警局里的内鬼肯齐(Kenzie)。猫女想要一枪解决他,蝙蝠侠劝其冷静,而肯齐跪在地上向戈登求助。猫女为了证明自己没抓错,拿出手机放电话录音,里面记录了肯齐与法尔科内杀害安妮卡(Annika)的过程。我要说的是,这场戏的灾难程度,不比病房对话和谜语人自白要低。
长达一分半的电话录音从头播到尾,场景里的四个人,基本上就那么原地不动给它听完了。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镜头在做什么呢?来回在四人的扑克脸上切换。当然,这里还是要客观一些,猫女是有走动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气急败坏的悲伤表情,但这又有何用呢?我甚至在次世代电子游戏里都很难看到这样的站桩场面了。长达一分半的时间,电影没有展示任何有效的画面信息,而唯一的信息来源:电话录音,又真值得我们跟片中人物一样聚精会神地听吗?安妮卡被法尔科内所害,警察局里有内鬼,这不都是早已预见的事实?!再说我们都看过那么多部蝙蝠侠作品了,哪次警察局里没有内鬼呢?至于这内鬼是不是肯齐,至于安妮卡有多惨,我相信没什么人会真正关心二者的命运,他俩实在是剧作中次要的不能再次要的工具人了,影片主要的悬念也并未放在他们身上。兴许不点明安妮卡就是猫女室友兼市长情人的话,不少人都想不起我说的是谁。
其实仅就这场令人尴尬的戏而言,罗伯特·帕丁森、佐伊·克洛维兹、杰弗里·怀特和彼得·麦当劳(饰 肯齐)的表演都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调度。《新蝙蝠侠》依旧没有摆脱这几年好莱坞类型片的普遍问题,就是场面调度的乏力。我对蝙蝠侠街头斗殴式的动作戏没有意见,毕竟一直都是这么看过来的,蝙蝠侠的影迷应该也不会奢求像《钢铁之躯》那样毁天灭地的大场面。但每一次机位景别的选择,镜头运动及剪辑时长等等,都在影响影片整体的基调与情绪。而马特·里夫斯在这一点上还是创造力有些匮乏,以至于影片整体上少了很多黑色电影标志性的表现主义摄影和斜角构图,当然你只愿意使用黑色电影的光线和色彩也没问题,就像许多新黑色电影乍一看也根本不具备任何黑色电影风格,问题在于本片黑色电影视觉系统的表现力也并没能超越那套经过时间检验的即有方案。
像一些片中的标志性场景,例如蝙蝠侠在闪现的枪焰中挨个撂倒敌人的场面,体现出的观赏性并非是调度的功劳,而是造型与光线的成果。我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新蝙蝠侠》很不愿意让观众太过靠近人物。前面所说的谜语人是通过压制出场时间保持陌生感,而影片在多数时间又很怜惜特写和深焦镜头:一个用来表现主观心理,一个用来表现关系空间。《新蝙蝠侠》虽然有大量的近景,但多数是带关系的正反打镜头,即便是中远景,也有许多从人群中伸过去的长焦镜,似乎是在暗示蝙蝠侠与民众的关系。而影片乐于将人物以外的画面元素模糊在焦距之外,深焦只在哥谭空镜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些焦距之外的背影和将角色与场景隔开的做法,在本片中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就是不断提醒着我们和人物的某种距离感。这样的调度比比皆是,在大大提升了美学质感的同时,也埋没了影像对情绪的誊印。
华丽的感官材质没有包裹内在的意绪,意绪的贫瘠又导致情境无法涌现。于是从蝙蝠侠到谜语人,从戈登到法尔科内,从猫女到企鹅人,一众角色你方唱罢我登场,看似热闹激烈,实则迷失在了密码卡片编织的简单谜题中,迷失在了惊悚的作案手法之中,迷失在了火爆的追车和性感之吻中,让我始终无法靠近人物。所有的段落都挥洒着风格,所有的段落也都在抵消着情绪的绵延。加上蝙蝠侠长时间以面具示人,五方的表演空间只有眼睛和下巴。但他又是一个硬汉侦探超级英雄,冷面少言是其显著特征,所以蝙蝠侠更需要镜头运动、场景空间和叙事节奏的调度去烘托他的内在。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内在意绪只能靠下一部片去完善了——如果续集真能做到更好的话。
至于那些更靠近新黑色电影的手段,比如对色彩的运用,对蝙蝠侠和谜语人精神层面的剖析,运用当代哲学工具填充场景与情节的语意,总体上讲效果也是暇瑜错陈的。另外,相比于两部《猩球崛起》,他在《新蝙蝠侠》中安插的现代性文本与后现代性碎片已体现不出那个时候的灵气(虽然《猩球崛起2》他并未参与编剧)。而黑色电影和新黑色电影不只在外观上有明显辨识度,其神韵更多的则是体现在以现代性/后现代性为能指结构的剧作上,这也是《穆赫兰道》《我心狂野》这种“明亮”的影片也能被视为新黑色电影的原因。在这一方面,有很多作品做的要比《新蝙蝠侠》好得多得多。
我能理解不少观众,尤其是蝙蝠侠的粉丝们很容易跟随影片一同坠入“质感的陷阱”,欣喜地看到这样一部个性明显,具有扎实的视听美学,充满古典气质,回归蝙蝠侠本源的复古作品问世,并毫不犹豫贴上杰作的标签——华纳的电影好像特别容易陷入“质感的陷阱”。但无论是以黑色电影的维度,还是以侦探类型片的维度(二者往往有所重合),抑或是在超级英雄电影的图谱中,我只能认为《新蝙蝠侠》刚刚超过水准线,没有机会迈向更高一级的台阶。
影片厚重的感官材质掩盖不了空洞的内核,缺乏变奏的叙事更是连携出剧作后期频频的硬伤,从头至尾也没形成像样的悬念。虽然马特·里夫斯的这版蝙蝠侠远不像乔·舒马赫当年那样彻骨的绝望,基本上还算是立住了,但显然也无法比肩甚至超越那些更好版本的布鲁斯·韦恩。
就写到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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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剧透: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是布鲁斯韦恩。
这篇比较长,有一半的篇幅是剧情介绍。介意剧透的话,稍后我还会再写一篇无剧透的缩略版。
开场是透过望远镜窥视一个大户人家的亲子互动,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这位父亲是哥谭市的市长Mitchell,正在谋求连任。神秘杀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袭击他之后,切断了他的拇指,并在现场留下No More Lies的字样,以及一道等待蝙蝠侠破解的谜语。
最开始的这场入室杀人戏就成功营造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氛围,奠定了全片阴暗的基调。
《新蝙蝠侠》的惊吓手法有点类似于2018年的高口碑恐怖片《遗传厄运》,并不是一惊一乍地刺激观众,而是静悄悄地埋伏下惊吓点,躲在暗处的行凶者已经若隐若现了,观众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冲突爆发之前,已经先在心里自己吓了自己一轮,一直期待着解脱。稍微吊一下观众的胃口之后,导演再满足观众的期待,将伏线点燃。惊吓的工作观众已经自己对自己执行了,冲突引爆对观众来说就完全是另一只靴子落地带来的释然。
不仅反派的登场用这招,主角也同样适用。在Mitchell市长遇害的同时,哥谭市里各个角落也都有犯罪事件发生。蝙蝠侠分身乏术,不能一一处理,但是蝙蝠灯投在夜空中的巨大标志,已足够震慑宵小,让大部分犯罪者因恐惧而有所收敛。
在见识了蝙蝠侠标志的威慑力之后,观众越发期待看到蝙蝠侠本尊亮相。同样是适当吊起观众的胃口再释放,导演对悬念的节奏把握极佳。
一伙把脸涂成小丑样子的人在地铁站围攻一个亚裔乘客。这群小混混当中有一个年轻的有色裔,只有一半脸涂成小丑,表情始终带着犹豫,一看就是良心未泯准备改邪归正的。
蝙蝠侠从黑暗中迈着沉重步伐缓缓走出,击退一众小混混,替那位亚裔乘客解围,然而对方脱口而出的却不是感谢,而是“请不要伤害我”。这里就揭示了影片最重要的主题——恐惧的力量。
诺兰《黑暗骑士》三部曲的第一部《侠影之谜》也是以恐惧为主题。幼年布鲁斯韦恩害怕蝙蝠,为了战胜恐惧,所以选择蝙蝠作为自己的标志。《侠影之谜》的大反派之一稻草人最重要的武器是恐惧毒气。后来三部曲的终章《黑骑士崛起》又为蝙蝠侠打造了反向的人物弧光——从战胜恐惧到接受恐惧,被贝恩击败的蝙蝠侠意识到恐惧是自己人性的一部分,也是自己力量的来源,才重新展翅飞翔,脱离绝境。
《新蝙蝠侠》虽然也有蝙蝠侠流露出恐惧神色的时候,但是更多侧重于其他人对蝙蝠侠的恐惧。恐惧已经是蝙蝠侠自认为得心应手的一件工具了。克服恐惧不是蝙蝠侠努力的重点,克服别人对他的恐惧才是重点。
蝙蝠侠在戈登警探的引领下,参与Mitchell市长遇害案的调查。凶案现场除了戈登以外,其他警察都对蝙蝠侠充满敌意。蝙蝠侠迅速破解了凶手留下的第一层谜语——“一个撒谎精死后会怎么样”,答案是“撒谎依旧/尸体躺平”。除了谜语之外,现场还有一封密码信。正当蝙蝠侠想要深入调查时,戈登的老搭档Pete Savage局长来到现场,坚决要将蝙蝠侠轰走。
临走之前,蝙蝠侠见到了发现尸体的人,也是Mitchell市长的独生爱子。从他的身上,蝙蝠侠看到了当年在犯罪巷里无助的自己。
回到蝙蝠洞,蝙蝠侠忙着整理他用隐形眼镜摄像机收集的资料。管家阿福前来劝布鲁斯韦恩不要过度沉迷于蝙蝠侠的身份。布鲁斯回怼道,你又不是我爸。
父子关系是影片的另一个主题,这里借由阿福和布鲁斯的对话直接点出来了,但其实一开场从Mitchell市长父子的互动就已经开始铺垫了。
阿福注意到布鲁斯留下的谜语和密码信,尝试进行破解。第二天一早,布鲁斯看着已破解的字母在信纸上连成的图案,发现了密码信的正确读法。试图完全解开密码信,就中了凶手的圈套。其实这封信不是用读的,而是当成图画来看的。已破解的部分组成的图案是一个单词“驱动”。
密码信的破解方式让我想到了侠客岛的“蝌蚪文”武功图谱,而看到后面我才发现其实这个故事与另一部金庸小说更相似。
蝙蝠侠和戈登一起去死者家的车库调查,在其中一辆车里发现了一个U盘以及死者被切下的拇指——Thumb Drive,也就是U盘。
U盘里面存放死者与一位妙龄女子的大量亲密照片,击碎了市长大人苦心经营的顾家好男人形象。连接到电脑的一瞬间,U盘里的照片就被自动发送给各大媒体,很快全城都会知道已故市长的真面目。
照片背景里的一个人引起了蝙蝠侠和戈登的注意,此人名叫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绰号企鹅人,是哥谭教父卡麦恩法尔科尼的左膀右臂,经营着一家名为冰山俱乐部的娱乐场所。
蝙蝠侠孤身闯入冰山俱乐部,一路将试图拦截他的虾兵蟹将轻松处理掉,终于对上了笑里藏刀的企鹅人。蝙蝠侠试图从企鹅人口中问出与已故市长合影的那名女子的消息,企鹅人却只是跟他打太极。蝙蝠侠闯夜店这一段,让我想起了《飞狐外传》前半部分胡斐为了替素昧平生的钟阿四一家讨回公道而大闹凤家产业的情节。只不过这时候我还以为企鹅人是凤天南,后面才发现凤天南另有其人。
交谈中,蝙蝠侠注意到店里有位女子与他的追查目标年纪相仿、着装相似,而且格外在意他拿给企鹅人看的照片。于是他跟踪那名女子来到其住处,在这里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具有强烈致瘾性的物质——猫咪。
这里的主人名叫赛琳娜凯尔,当然她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猫女。那名因为市长之死以及U盘照片泄露而成为焦点人物的无助女孩这时正躲藏在猫女家里。对她进行短暂安抚之后,猫女便换上夜行衣出门了。她换衣服的全过程都被蝙蝠侠一丝不苟地观察记录下来了。不愧是写作绅士、读作变态的偷窥狂名侦探。
猫女连夜出门是为了取回好友被扣押的护照。那名借宿在她家的女孩名叫安妮卡,是俄罗斯人。拿到护照之后,猫女本打算带着安妮卡跑路。蝙蝠侠一路尾随,见识了猫女盗取护照的专业手法。两人一番短暂的交(tiao)手(qing)之后,蝙蝠侠从猫女那里了解到安妮卡的身世,随后一同返回猫女的住处,却发现安妮卡已不知去向。
一个要调查凶杀案,一个要调查好友的下落,蝙蝠侠和猫女选择暂时联手。从猫女口中,蝙蝠侠得知冰山俱乐部还有个隐藏版,那里是哥谭市上层精英寻欢作乐之地,已故市长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安妮卡。
猫女戴着蝙蝠侠给她的隐形眼镜式摄像机,进入里·冰山俱乐部。眼镜带有人脸识别功能,可以帮蝙蝠侠即时获知猫女见到的人是何种身份。其中一位检察官顾客引起了蝙蝠侠的注意。在他的要求之下,猫女多看了这位检察官几眼,就被对方误会为对他有意思。猫女不得已,只好就座,陪这位普通又自信的检察官喝两杯。同桌另一位陪酒女无意间提起了安妮卡的事,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匆匆离席。猫女不顾蝙蝠侠的劝阻,第一时间跟着离开,想从那陪酒女口中问出安妮卡的情报,却被断然拒绝。对方还说只是提起安妮卡的事就可能有性命之忧。
这时企鹅人带着他的老板法尔科尼进来,正好撞见了猫女。法尔科尼对猫女表现得相当亲昵,引起了蝙蝠侠的不满,而猫女也因此情绪失控,擅自取下了隐形眼镜式摄像机,与蝙蝠侠中断了联系。
继市长之后,又一名受害者出现了,这次是警察局长Savage,现场仍旧有留给蝙蝠侠的谜语和密码信。破解之后,得到的是一句西班牙语“El Rata Alada”,意思是长着翅膀的老鼠——那不就是蝙蝠嘛!但是蝙蝠侠偏偏不这么认为。之前猫女去套那名检察官的话,得知正在调查中的法尔科尼案可能涉及一位内奸(Rat)。可惜蝙蝠侠刚想深入这条情报,猫女就被那个疑似知道安妮卡下落的陪酒女给吸引走了。
蝙蝠侠偶尔也需要回归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作为哥谭市首富,布鲁斯韦恩出席了Mitchell市长的葬礼。在这里他遇上了法尔科尼,一度以为其携带的女伴是猫女,后来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葬礼进行中,一辆失控的汽车开了进来,撞翻一片桌椅,险些酿成重大伤亡事故。驾车的正是前一天晚上拉着猫女喝酒的普信检察官。他一出夜店坐上自己的车,就被劫了。
劫他的与杀死市长和局长的凶手是同一人。这次同样是凶手阴森恐怖的身影先若隐若现地在观众面前摆一阵,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再出手。检察官一坐上车,前车窗就映出了凶手的模糊身影,这时大部分观众应该都像我一样,一方面知道这个检察官一会儿肯定要中招了,一方面又在努力分辨——这个人影究竟是车窗外的倒影,还是隔着车窗看到的车后座上的真人,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注意力加倍集中,紧张感也随之提升,因此一个意料之中的、简单的袭击动作,也能产生强烈的惊吓效果。
检察官的脖子上被绑了炸弹,因为受到胁迫而不得不驾车冲击葬礼。此外他手上有个不停响铃的手机,身上还带着凶手又一封写给蝙蝠侠的信。布鲁斯韦恩悄悄完成了换装,以蝙蝠侠的身份与那名凶手通话。
这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已经在哥谭城人尽皆知,并拥有了谜语人这一绰号。谜语人说只要检察官猜对他三个谜语,他就解除炸弹。在蝙蝠侠的帮助下,前两个谜语都轻松破解,谜底指向了检察官贪赃枉法的事实。但是第三个谜语涉及具体贿赂和操纵他的人,他却死活不肯说,最后炸弹爆炸,蝙蝠侠也受到波及。
一群警察围着被炸晕的蝙蝠侠,想要趁机揭开他的真面目。幸好蝙蝠侠及时醒来。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戈登让同事们给他个面子,由他负责劝降蝙蝠侠,其实他悄悄给了蝙蝠侠门钥匙,让蝙蝠侠假装攻击他,再伺机逃走。
蝙蝠侠逃上顶楼,在险些失足坠楼时,也吓得一哆嗦。他滑翔逃生的技术虽然很高端,但是姿态实在算不上优雅,最后降落伞被挂住,他还重重摔了一跤。本片并不是《蝙蝠侠:元年》的故事,而是元年的次年。虽然是第二年了,但蝙蝠侠仍算是个新手,偶尔也会露出狼狈相。
检察官的死让蝙蝠侠更坚信谜语人与法尔科尼案有关。现在安妮卡的线索已经断了,蝙蝠侠只好着眼于第二条谜语里的“长翅膀的老鼠/内奸”。他突然意识到,企鹅是鸟类,有翅膀。企鹅人可能就是那个内奸。
蝙蝠侠跟踪了正在进行军火交易的企鹅人,同时猫女也来到了现场。后者来是为了给好友安妮卡报仇。她在黑警Kenzie的车里发现了安妮卡的尸体,而Kenzie夜晚的工作是给企鹅人的冰山俱乐部看场子,为此他之前还被蝙蝠侠打断了鼻子。
敌人火力凶猛,主角这一方却势单力孤。不过蝙蝠侠还有一个杀手锏没亮出来。
随着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传来,以企鹅人为首的一干匪徒们逐渐停止了叫嚣。真·主角登场了。
蝙蝠车的亮相方式与蝙蝠侠一模一样,都是在角落里被敌人慢慢发现,而且呈现的角度都是一样的,说明导演非常清楚蝙蝠车的分量,也非常清楚蝙蝠侠与蝙蝠车人车合一的密切关系。
初看预告片里的新版蝙蝠车,我其实是不太能接受的。我比较喜欢的是游戏《阿卡姆骑士》以及诺兰版《黑暗骑士》三部曲里面坚固扎实地像个能快速移动的坦克一样的蝙蝠车。新版的蝙蝠车显得太单薄了,虽然也很酷炫养眼,但未必就比《速激》之类电影里那些改装车更酷炫。
可是正片里这场呼应开头且充满仪式感的亮相却瞬间就让我接受了这辆新车,也接受了它是蝙蝠侠身体延伸这一设定。接下来蝙蝠侠与企鹅人的追车戏,也是除了在游戏里亲自操作之外,前所未有的代入感超强的体验。蝙蝠车从火里飞车来、撞翻企鹅人的车、在翻车的企鹅人透过车窗颠倒的视野里缓缓走来的蝙蝠侠,这一连串镜头构成了全片最酷的片段。
盛极而衰,主人公看似赢得极漂亮的一仗,其后紧接着的往往是故事的急转直下。西语大师企鹅人纠正了蝙蝠侠和戈登的语法错误——如果要说“长翅膀的老鼠/内奸”,那么前缀不应该是El, 而是La. 他顺便也替观众对蝙蝠侠进行了一次吐槽:咱们就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那个长翅膀的老鼠,他其实就是长成那个老鼠长了翅膀的样子,也就是那个蝙蝠。
蝙蝠侠不相信谜语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里的El肯定是他故意用的。回看那句谜语,完整的一句话应该是“You are El Rata Alada”, 前三个单词的发音是URL,所以谜语人是让他们把El后面的字母作为网址输入。
哥谭市人杰地灵,每个超级恶棍都有一技之长。企鹅人精通外语,谜语人精通谐音梗,什么Thumb Drive、URL,他要是跟小丑一样靠说脱口秀谋生,早就被扣钱扣得倾家荡产了。
按照谜语人的提示输入网址之后,蝙蝠侠进入了一个文字聊天页面,谜语人继续出谜语,这次的谜底是孤儿。蝙蝠侠马上赶去已被废弃的孤儿院,他相信那里会有下一个受害者的线索,也许他能赶在谜语人下手之前把人救下来。
孤儿院里播放着蝙蝠侠的亡父托马斯韦恩生前的影像。二十多年前,托马斯曾参与市长竞选,如果不是突然遇害,原本当选的可能性极高。热心公益事业是托马斯竞选市长的重要加分项。现如今已废弃的孤儿院,曾经长期受到韦恩家族资助,托马斯也曾带着妻儿来孤儿院参观慰问。
孤儿院的墙上以凌乱的字迹写着“父债子偿”。如果说承诺继续资助孤儿院而未能兑现是托马斯韦恩欠下的债,那么此刻需要还债的就是布鲁斯韦恩,他就是谜语人选定的下一个受害者。
蝙蝠侠赶忙奔向韦恩庄园,同时不断尝试电话联系阿福。可惜等他赶回去时,还是为时已晚。韦恩庄园遭到谜语人邮寄炸弹袭击,阿福重伤入院。
独自回到韦恩庄园,脱下蝙蝠侠制服的布鲁斯开始整理迄今为止所有的谜语人相关案件,试图找出自己的家族与这一系列案件的关系。这时他收到了猫女透过之前留给她的隐形眼镜式摄像机发来的会面请求。
随时可能失去唯一亲人的蝙蝠侠终于能体会到猫女对安妮卡之死的悲愤。两人互相安慰。猫女说出了关于她身世的真相。她的妈妈玛利亚当年也在里·俱乐部提供服务,而她的生父正是法尔科尼。
心情略微平复的蝙蝠侠继续投身解谜工作。与此同时谜语人主动公开了更多的情报:布鲁斯的母亲玛莎阿卡姆的家族有精神病史,玛莎本人也曾长期接受精神病治疗。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位记者想要曝光此事,却遭到托马斯韦恩与卡麦恩法尔科尼联手杀害。
这一段的若干幻灯片里其中有一张似乎是托马斯埃利奥特医生,也就是漫画迷熟知的蝙蝠侠死对头之一缄默,而且随后照片被打上了“Hush!(闭嘴/缄默)”字样。但是看上去在本片中他的设定是与托马斯韦恩同辈的人,那么前面的那个Hush也许只是指医生慑于韦恩家的权势,不敢公开真相。前几年的动画片《缄默》把缄默这个角色设定为谜语人假扮的,新电影中的这一段让我一度以为这次要一报还一报,轮到缄默假扮谜语人了。
布鲁斯对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跑去向法尔科尼求证。法尔科尼承认确有此事。当年他和托马斯韦恩是过命的交情,当托马斯受到那名记者要挟时,曾开口向他求助。托马斯没有明言要对那名记者灭口,但是既然把事情交给了法尔科尼,想必也对他的行事风格与尺度有了心理准备。
记者爆料事件发生在托马斯参选市长的关键时刻,法尔科尼怀疑在背后指使那名记者放黑料的是他的竞争对手萨尔瓦多马罗尼。法尔科尼和马罗尼两大犯罪家族原本势均力敌,马罗尼担心与法尔科尼交好的托马斯韦恩一旦当选市长,自己将再无力对抗法尔科尼。记者死后,很快韦恩夫妇也遭到了杀害,法尔科尼怀疑是马罗尼狗急跳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韦恩夫妇成了两大犯罪家族互斗的牺牲品。
布鲁斯韦恩多年探寻的真相终于有了结果。这时阿福也脱离了危险,在探望阿福时,布鲁斯向他说出了法尔科尼的推断。没想到阿福对此全盘否认。他告诉布鲁斯,托马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取人性命。他希望阻止记者爆料,目的是保护妻儿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出于这种完全善意的动机,他是不可能希望看到有人因此送命的。当托马斯得知记者遇害以后,他懊悔不已,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报警,并积极配合调查,但是就在他报警之后不久,他和玛莎就双双遇害了。
阿福其实早就推断出,韦恩夫妇遇害的真正幕后黑手是法尔科尼,只是出于对布鲁斯的保护,才一直没告诉他真相。
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的布鲁斯这时看到蝙蝠灯亮起,以为是戈登在召唤蝙蝠侠,急忙赶去会合。见面之后,戈登却以为是蝙蝠侠在召唤他。两人一同来到哥谭警局天台,发现原来打出信号的是猫女。她抓住了害死自己好友安妮卡的黑警Kenzie,要让蝙蝠侠和戈登见证她对Kenzie进行处决。
蝙蝠侠极力制止猫女,不希望她越过杀人这条红线。猫女拿出手机录音,其中记录了安妮卡惨死的情状。通过录音,三人发现真正行凶的是法尔科尼,安妮卡被他亲手勒死。猫女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七岁那年同样被勒死的母亲应该也是法尔科尼所害。她决定去找法尔科尼算总账,捎带脚把Kenzi带走。
蝙蝠侠和戈登合力救下了险些被猫女一脚踹下楼的Kenzie。这时他们也反应过来,之前谜语人那条谜语,所谓长着翅膀的老鼠,有可能是指法尔科尼。因为法尔科尼的姓氏发音与鹰隼(Falcon)相同,鹰隼也是长翅膀的。因此谜语人的谜语指向的其实是法尔科尼这只为祸哥谭数十年的硕鼠。不愧是要把谐音梗坚持到底的谜语人。
蝙蝠侠与戈登分头行动,发起对法尔科尼的反攻。这时猫女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冰山俱乐部,做楚楚可怜状,骗取了与法尔科尼独处的机会,准备伺机弑父。
同样是大恶棍的女儿,猫女做事比《飞狐外传》的袁紫衣干净利索多了,也没什么给他三次活命机会报答他赐予你生命恩情之类多余的仪式,直接干他。
蝙蝠侠的突然闯入引发了一阵混乱,也使得猫女错失了绝佳的动手机会。当她想要再次下手时,法尔科尼已经有了防备,父女二人陷入缠斗。法尔科尼逐渐占了上风,危急时刻,一路打进来的蝙蝠侠替猫女解了围,成功擒获法尔科尼。
虽然落入蝙蝠侠手中,但法尔科尼完全不担心。就算戈登早已将他杀害安妮卡的录音公之于众,他仍然相信凭借他多年经营的人脉,最后一定会无罪释放。
走出俱乐部的大门,迎接法尔科尼的是严阵以待的哥谭警局大队人马。谜语人连环杀人案引发的关注度太高,一向被黑帮玩弄于股掌间的哥谭警局这次也不敢再徇私舞弊。
早想自立门户的企鹅人眼见法尔科尼大势已去,公然对他嘲讽。昔日主仆当着一众警察与围观群众,开始激情互喷,场面逐渐失控。企鹅人甚至要掏出手枪射杀法尔科尼。
法尔科尼这条线的结束也同时将影片主题之一父子情/父女情相关故事线收束完成。这是相对次要的一条故事线,当然蝙蝠侠和猫女的爱情线就更次要一些。接下来全部的支线都将回收合并到唯一主干故事线上。
一声枪响之后,法尔科尼倒在血泊中。真凶并不是企鹅人,而是附近一间民宅中一位神秘的狙击手。一众警察迅速赶往狙击点,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不过根据房中的物品,他们迅速锁定了房间主人的身份——一位名叫爱德华纳什顿的会计。纳什顿就是谜语人。
很快有人报告在附近的咖啡厅发现了谜语人爱德华纳什顿的踪迹。他就是普通白领上班族的样子,并没有三头六臂,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显得更平庸和土气一些。
面对警察的包围,谜语人束手就擒,并被关入阿卡姆精神病院。蝙蝠侠前去探访,发现纳什顿早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是布鲁斯韦恩。同样是孤儿,布鲁斯韦恩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和同情,而纳什顿以及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却只能忍饥挨饿。独享一座庞大的庄园并俯瞰众生,这叫明日富豪,不叫孤儿。
谜语人说他要感谢蝙蝠侠启发了他,让他知道了恐惧的威力有多大,通过散播恐惧,他才能逼迫整个哥谭城关注起有关哥谭上层腐败的真相。他把蝙蝠侠引入这起案件,则是要进一步增加一个恐惧的具体化身。因为抽象的恐惧虽然能唤醒民众,但是像法尔科尼这样大权在握的人动动手指,民众就又缩回去了,继续保持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状态。所以谜语人要引入布鲁斯韦恩这个比法尔科尼更狠的人,只有他的财力、武力、精力、报仇动力才能直接压垮法尔科尼这样的大佬。蝙蝠侠相当于张麻子手里那把砍下黄四郎替身脑袋的刀。
谜语人邀请蝙蝠侠和自己一起留在这里观看接下来的大戏。蝙蝠侠却对所谓大戏全无概念。谜语人感到极其失望,原来蝙蝠侠并未破解自己的最终谜题。
意识到谜语人还有后招的蝙蝠侠急忙赶回谜语人的住处,发现最一开始的市长谋杀案的凶器其实是解开最终谜题的关键。哥谭警局有位非常势利眼的警官,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在蝙蝠侠最一开始跟随戈登检查Mitchell市长遇害现场时,曾经态度傲慢地试图制止蝙蝠侠,并称他为怪胎。后来在市长葬礼上见到公子哥儿打扮的布鲁斯韦恩,他又十分殷勤地上前主动打招呼。这时见到蝙蝠侠未经许可独自闯入又一处案发现场,本来也想阻止,但是考虑到蝙蝠侠在这起案件的破获过程中确实出了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考虑到现在他身边没有其他同事给他壮胆,终于识时务地放弃对抗,转而给蝙蝠侠当起了导游。这位警察在蝙蝠侠端详那把袭击市长的凶器时,随口说起这样工具原本的作用。他有个叔叔是个干零活儿的技工,拿这种工具整修地毯。
受此启发,蝙蝠侠用那把凶器掀起了谜语人家的地毯,发现了谜语人爆破计划的地图。谜语人虽然已经落网,但他的信徒们即将在新任市长当选庆典召开时发动炸弹袭击,炸毁多个水库和供水管道,引发哥谭城内涝。同时,还会有另一批谜语人信徒手持狙击枪直接在庆典现场制造枪击事件。
新当选的市长叫Bella Real,最一开始在前市长Mitchell尚未遇害时,跟他进行电视辩论的也是她。前半段我一直把她的名字听成了Valerie Vale,以为是《哥谭》电视剧里面那位因戈登而挨了一枪的女记者,也是未来另一位更有名、与布鲁斯韦恩有情感纠葛的女记者Vicki Vale的姑姑。影片后半段看清了女市长的竞选宣传横幅,我才发现之前听错了。不过将错就错也有不一样的乐趣,这样看本片里面戈登掩护女市长躲避狙击枪的桥段,就有种老情人再续前缘的感觉。
时间所剩无几,蝙蝠侠火速赶往庆典现场,独自对抗一群打扮得与谜语人一模一样的暴徒。遭到围攻而落入下风的蝙蝠侠在危急时刻得到了猫女的援手。结果很快又换猫女落难,负伤的蝙蝠侠为了及时救出猫女,给自己注射了肾上腺素,进入暴走状态,险些徒手将袭击猫女的暴徒活活打死。
当暴徒被警方逮捕遭到盘问身份时,轻描淡写地模仿最初在地铁站救人的蝙蝠侠,说出了一句:
“I’m vengeance.”
蝙蝠侠受到极大触动,开始反思他对暴力与恐惧的迷信。这时他看到女市长等人被困在下方洪水中,即将被水淹没、不知所措。蝙蝠侠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主动参与救援。人们很少见到他执行非战斗任务,因此面对他伸出的援手,都犹豫要不要牵。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最无所畏惧,主动牵起蝙蝠侠的手,随后市长等人也都接受了蝙蝠侠的救援。至此,影片的结尾与开头重叠。初登场的蝙蝠侠虽然救了人,但是被救者对他却比对一般暴徒的戒心更重。结尾处,民众看向蝙蝠侠的眼神里终于感激多过了畏惧。
谜语人的袭击事件尘埃落定。猫女邀请蝙蝠侠与她一起离开哥谭城,做一对游戏人间的蝙猫侠侣。蝙蝠侠拒绝了猫女的邀请,他要留下来尽自己所能,改变这座被视为已无可救药的城市。
谜语人的隔壁病房住了一位笑声很爽朗的病友,两人虽然素未谋面,却相谈甚欢。毕竟都是在哥谭市一呼百应的干大事的人。
这位病友的脸拍得并不清楚,但是感觉不像是任何一位已知的出演过该角色的演员,或者至少不像近20年来出演过该角色的演员。
片尾彩蛋是谜语人之前引导蝙蝠侠去孤儿院的那个文字通讯软件的界面,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然后是Good Bye字样。在漫威带动之下,漫画改编电影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参与彩蛋内卷,但是像《蝙蝠侠》这种风格与题材,拍个搞笑的或是预告片类的片尾彩蛋,又显得太掉价。像现在这样弄个简单的小玩意儿放在最后,既不会显得太过迎合观众,又不至于让坚持到最后的观众一无所获以至于大失所望,算是一个比较恰当的彩蛋。
猫女在最终决战上演美救英雄,实在非常《阿卡姆之城》,而最后的吻别又实在非常《阿卡姆骑士》,游戏粉应该对这版猫女会比安妮海瑟薇版更有亲切感。正片上映之前一堆人过度关注演员肤色问题,并且怀疑是政治正确左右了选角思路。实际看过就会发现,演员的形象和演技完全能胜任猫女这个角色。更何况有色裔形象的猫女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无论是真人电影还是动画,都有过先例。除了演员之外,猫女这个角色形象设计上的其他一些细节也很有趣,比如她的面罩,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黑色绒线面罩,头顶左右两侧刚好是织料的接缝处,形成了两个凸出的尖角,投到墙上或地上的影子就成了两只猫耳朵,极简又不失特色,真正的大巧若拙。
除了猫女以外,戈登的选角前期也曾引发过争议,同样是正片专治各种不服。演员的磁性嗓音就不说了,与蝙蝠侠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沉稳内敛的侦探组合也十分恰当。有蝙蝠侠在,戈登就是一个没有太大发挥余地的老好人,只要不拖蝙蝠侠后腿、不太讨人厌,就算是很成功了。新版的戈登无疑远远超出这一最低标准。看过他和蝙蝠侠一起破一次案的观众,肯定还会期待他们的二搭。
近年来华语悬疑剧多有这种热血警探加天才顾问的设置,比如《白夜追凶》和《逆局》,因此中国观众如今看蝙蝠侠和戈登这对探案搭档,应该会觉得格外亲切。
正如上面反复提到的,蝙蝠侠和戈登是一对探案搭档,《新蝙蝠侠》是一部侦探片。严格来说,DC被称作DC漫画并不准确,因为DC当中的C本身就是漫画Comics一词的缩写。至于D,其实是Detective侦探一词的缩写。当然,这个原名已经很少使用了,DC自己也早已正式接纳了DC Comics的叫法,因此中文语境下称其DC漫画现在也不算语病。
Detective Comics变成DC Comics,并不表示DC要去侦探化,只是因为缩写更易传播、名气更大。作为DC的当家侦探,同时也是DC的亲爸爸,蝙蝠侠总会适时站出来守护这块侦探漫画的招牌。
侦探片与悬疑片有重叠,但不是完全一样的东西。悬疑片最关键的是终极反转把观众给震住,而侦探片虽然也经常有反转,但这并非必需。无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悬疑片都有这么一个特点:在终极反转到来之前,你甚至不知道这是一部悬疑片。前期越不刻意强调本身的悬疑属性,反转的效果就越强烈。侦探片则不同,悬疑氛围从一开始就在营造,观众本身会不自觉地带入侦探视角,时刻保持警惕,审视着片中细节。正因为观众都是有备而来,最后的真相反而不那么容易把人震住。因此有经验的侦探片创作者不会把宝都压在最终的反转上——反转效果达成了当然更好,没把观众震住也没关系,看侦探片享受的是抽丝剥茧逐渐拼凑真相的过程,而不是最后那当头一棒。
《新蝙蝠侠》是侦探片,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黑色电影。特立独行的侦探、若即若离的神秘美女、压抑昏暗的城市背景、单一案件牵扯出的复杂政坛阴谋和丑闻或是让人感到无力的大时代背景,这些都是黑色电影的标志性元素,《新蝙蝠侠》全都符合。也因此,纵使蝙蝠侠的形象仍然是漫画式的,影片整体上却给人极为贴近现实的质感。这种贴近现实的感觉甚至超过了诺兰的《黑暗骑士》三部曲。《黑暗骑士》三部曲再黑暗,当你看到蝙蝠侠和卢修斯研究新装备时,还是会有种在看007式传统爽片的感觉。《新蝙蝠侠》则不同,就算知道有护甲和蝙蝠车,观众依然感到全程不能放松,一方面是悬疑氛围的营造,另一方面是时刻担心有如阿鼻叫唤地狱的哥谭城会将主角的灵魂吞噬。
黑色电影虽然有时也会出现邪教头子之类的反派,但通常不会有超自然元素存在。这一点《新蝙蝠侠》也完全符合。我有点怀疑杀手鳄这类造型比较高调的选手在这个独立的蝙蝠侠宇宙能不能存在,或者说,不知道蝙蝠侠宇宙还允不允许成精。
没有超自然元素,就代表动作场面不能往毁天灭地的酷炫路子上走,看上去有点小打小闹。但是“小打小闹”也就意味着可以打得更逼真、更追求拳拳到肉的效果,相比看孙悟空放龟派气功把地球炸出一个大坑,肯定还是看蝙蝠侠折断敌人的骨头给人感觉更疼。无法做到更大、更飞、更炫,那就努力做到更真、更狠、更疼,本片走后一种动作设计思路,效果十分显著,也就并不会因为小打小闹而显得寒酸、不过瘾。
黑色电影没有超自然元素,这也并非完全不可打破的铁律。同样改编自DC漫画的《守望者》,也带有鲜明的黑色电影风格,但是不妨碍片中有曼哈顿博士这种Bug一样的存在。《新蝙蝠侠》开头部分的旁白,就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守望者》的罗夏日记。DC的侦探都这么爱写日记。
其实我觉得《守望者》可以被看作是黑暗版的《阿甘正传》。一段历史,各自表述。一个阴暗残酷,一个温馨励志。巧的是,蝙蝠侠游戏《阿卡姆》系列也有时会被音译为《阿甘》系列,比如《阿卡姆骑士》与《阿甘骑士》。让“阿甘”这两个字黑化是《守望者》和《蝙蝠侠》共同的努力方向。
我一直有个错觉,以为自己最早接触美漫相关文化产品,就是漫威。去年《扎剪正联》让我正式入坑以后,再捋一捋年轻时的记忆,发现好像还是DC接触得更早。
超人当然不用说了,99%的人第一个接触到的美漫超级英雄应该都是他。至于蝙蝠侠,大概最早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从我表弟那里要来的玩具。
除了接触得早,我发现我还有好多第一次经历都与蝙蝠侠有关。
上小学一年级时我买了第一盘游戏卡带,是盘三合一还是四合一,现在想来肯定是盗版无疑,毕竟正版卡带怎么会把蝙蝠侠游戏和一个路易吉送披萨的游戏还有一个足球游戏放到一起去。但是当时没这个概念,甚至连我的小霸王游戏机是山寨自日本的任天堂FC都不知道。那张卡带虽然是盗版,但是售价高达140块,在那个年代可不是小数。不过也许贵的确实更耐操一些,那张卡带总归没有像我后来隔三差五从地摊上买的十块八块的莫名其妙卡带一样玩一两次就花屏。
若干年后我知道了原来那款蝙蝠侠游戏叫做《蝙蝠侠2:小丑归来》。只能单一玩家游玩,每次有八滴血还是几滴血,掉光了或者摔死了就从这一关开头打起。既然名字叫《小丑归来》,最终Boss当然是小丑,应该是出现在第7关。当时电视上正好在播放很老的一版《蝙蝠侠》动画片,配音的好像是台湾那边,企鹅的企字都念成去声。当时动画片里的小丑被翻译成“笑面人”,我和小伙伴们也都这么称呼那个游戏里的最终Boss,而且在那之后很多年里我都以为Joker这个角色的标准译名就是笑面人,一直到2008年《黑暗骑士》全球热映,我才随大流改了口。年轻时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想看看打败笑面人以后会怎么样。后来才知道第七关那个小丑根本是冒牌货,后面还有一关。游戏里的蝙蝠侠主要攻击方式是射子弹,跟《魂斗罗》一样吃不同道具可以换成不同的子弹。现在想来,那完全是个打着蝙蝠侠旗号挂羊头卖狗肉的游戏。
后来家里买了VCD,我的第一套影碟是《蝙蝠侠与罗宾》。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部臭名昭著的世纪大烂片,就觉得蝙蝠侠还有真人电影,还挺有意思的。封面的明星排成一圈,像是乔治克鲁尼、乌玛瑟曼这些我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是演急冻人的施瓦辛格。年轻时我以为贝恩这个名字是“笨”的意思,因为发音确实很像,而且片中的贝恩就是一个跟在毒藤女身边傻乎乎的跟班。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贝恩会由看上去猴儿精的汤老湿扮演。
2012年的《黑暗骑士崛起》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没有字幕的英文片,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没办法,我去学校报到,吃午饭时看到电影海报,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买票的冲动。
《黑暗骑士崛起》虽然名为崛起,其实是诺兰版三部曲的收官。2008年《黑暗骑士》的余威也就到此为止了。漫威从08年到12年是从《钢铁侠1》到《复仇者1》,而DC则是从《黑暗骑士》到《黑暗骑士崛起》,哪怕不算是退步,也基本上是原地踏步。再往后两边真人电影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看漫威电影逐渐变成像过节一样的仪式,而DC电影就只是随便看看了。其间虽然也有2019年《小丑》那样的特例,但是喜欢《小丑》的人就只是电影层面地喜欢,DCEU几乎从中吃不到红利。其实这跟当年诺兰的《黑暗骑士》三部曲是一个道理,写实风格能赢得高口碑甚至高票房,但是不利于组建宇宙。
直到去年《扎剪正联》改变了一切,这是一部像《钢铁侠1》一样能带人入坑的作品。从幼儿园时第一次把蝙蝠侠的玩具拿在手里,到为《扎剪正联》着迷,隔了将近30年我终于入坑成为了一名DC粉。
看完《扎剪正联》以后,意犹未尽的我开始翻出家里有没有什么其他DC相关的东西,找到积灰很久的《阿卡姆骑士》游戏光碟,决定将它打下去,这次再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惊讶于这游戏怎么会这么好玩,而且剧情怎么会这么棒,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认真玩这款游戏。《阿卡姆骑士》的剧情有诺兰版三部曲的黑暗与自我献祭的英雄主义,同时角色更多、故事更庞大,而且主线支线搭配起来也让人始终不觉得疲倦。除了蝙蝠侠一晚上的工作量比较离谱以及谜语人的挑战比较让人抓狂,这游戏我几乎挑不出缺点来。《阿卡姆骑士》就是我觉得最完美的蝙蝠侠故事。我不奢求未来的电影版能超越它,只要在任何方面能让我联想到《阿卡姆骑士》,我都会对它抱有无限好感。
打完《阿卡姆骑士》以后,我又意犹未尽了,所以去年还干了一件特别费力不讨好的事——说费力其实也没有那么费力,因为本身是用了比较取巧的方式,但是说不费力,工作量又着实不小,总而言之是一种没什么别人会去干的、莫名其妙到近似行为艺术的自娱自乐行为。我把武侠小说家古龙先生长篇小说的巅峰之作《多情剑客无情剑》给从头到尾改写了,所有角色名都替换成了《蝙蝠侠》的角色。李寻欢当然被改成了布鲁斯韦恩,阿飞的位置则由二桶顶上。当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宣泄我对《阿卡姆骑士》的狂热了。
《新蝙蝠侠》的战衣在质感上最接近《阿卡姆骑士》的默认战衣,这也是我喜欢新版的一个重要原因。目前看来,罗伯特帕丁森版的蝙蝠侠应该就是我最喜欢的真人版蝙蝠侠了,相貌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成熟稳重而又没有完全丧失少年感,忧郁却不至于完全滑向阴柔,属于直男也可以接受的美强惨(相对应的,《暮光之城》时期就属于直男接受不了的美强惨)。贝蝙和本蝙我都是喜欢电影而对角色无感。尤其本蝙,他在《扎剪正联》中并不算特别出彩的一个角色。跟超人或神奇女侠站在一起的他总让我觉得像是戈登站在真正的蝙蝠侠身边,总之就是太像个忠厚长者了。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未来罗蝙和本蝙同步推进,一个在自己的写实风格蝙蝠侠宇宙里独美,另一个负责与其他超级英雄联动,撑起扎导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主宇宙——如果那现在还算是主宇宙的话。
新版的战衣虽然整体上与《阿卡姆骑士》版本风格类似,但是面罩部分却天差地别。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下半张脸露出面积这么大的蝙蝠侠面罩,之前的版本下半部分都是有边框的,只有新版的感觉与其说是面罩,不如说是附带眼罩功能的加深版帽子。罗伯特帕丁森在中文互联网上有着“嫩牛五方”的绰号,这与他的脸型相关。新版的面罩设计放大了他脸方的特点,不知道是基于何种考虑。或许是担心观众认不出演员的原本容貌?之前的贝蝙就是,面罩几乎只露出一张嘴,我数度怀疑那是替身演员的嘴,因为看上去跟克里斯蒂安贝尔完全不像。
去年《尚气》那一篇影评最后我提到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梁朝伟演雷霄古。看完《新蝙蝠侠》,我的“香港明星逐梦好莱坞愿望清单”又多了两项——希望看到吴镇宇演法尔科尼、曾志伟演企鹅人。
TL;DR: 如此没有个性、如此无聊的蝙蝠侠,连自己的主题曲都没有,可能导演对他的无聊也心中有数吧。
一部漫画改编电影让人失望,其理由一般不会是“不贴合原作”或者“不正宗”。所以本文无意对几个版本的蝙蝠侠进行设定上的比较进而分出高下。诺兰很早就说过,导演并不拥有漫画角色,他们能做的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对角色做出阐释,并随时准备看到下一任创作者贡献新的塑造——就像不同的美漫编剧其实写过一千个蝙蝠侠,漫画读者早已学会接受那些微调或是重大转折,它们要么带来新的东西,要么是用最经典的形象讲了一个让人叹服的故事。
遗憾的是,《新蝙蝠侠》两者皆无。
导演马特·里弗斯没有阐释。他表现得像是一个伪球迷,即从来不熬夜看比赛、但第二天早晨一定去虎扑刷进球动图、看高亮回复和热门贴掌握最新梗和花边八卦、假装懂球帝的“球迷”。把一堆关键词和历代蝙蝠经典镜头(right?right!)投喂给写作 AI,设定一个温和的分级,那么最后差不多就会出来这样一部电影。
帕丁森版蝙蝠侠是个典型的蝙蝠侠,他身上具备我们对这个角色“应该如何”的正确组合;同样,哥谭市是典型的哥谭市,剧情围绕这座城市浮华外表下的政治腐败展开。可是这两种正确不具备任何的激情或诚意,在典型的蝙蝠侠滤镜下,隐藏着一个情节相当乏善可陈、台词极其平凡无聊、支线陈腐到让人坐立难安的故事。
我们回顾历届影视化蝙蝠侠,会意识到每一版都有些新鲜的风格化阐释。66 年的喜剧人也好,蒂姆伯顿的华丽哥特风也好,甚至是最受诟病的乔·舒马赫版,其俗艳的风格和男同凝视,到底在几十年后仍为人们带来快乐。诺兰和扎克·施耐德则分别带来了现实主义蝙和不受欢迎的刻薄老蝙。有人爱就有人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蝙蝠侠从不无聊。关于他到底该怎样、什么样的黑暗骑士才不脱离角色,一直是所有人愿为之大打出手甚至弃漫的问题。所以《蝙蝠侠与哲学》里,就有作者专门讨论了这种“身份危机”,用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说安慰大家:看嘛,不用特意定义蝙蝠侠,这些蝙都有蝙的共性啦。
帕蝙乍看毫无争议,武力值高于贝蝙,又不像本蝙一样居然会开枪。好处是人们不会为此打架,坏处是他不会再为这个角色添加新东西——你回想一下,帕蝙有什么“特色”可言吗?他是如此没有特点,以至于没有自己的主题曲,只能反复使用涅槃的《Something in the way》。这首歌作为预告片 BGM 十分出色,然而买下它作为蝙蝠侠个人旋律并在正片中滥用,不知是不是缺少预算,反而猫女有一首辨识度很高的原创主旋律,电影干脆改名叫《猫女》好了。
更糟的是,这个蝙出现在一个陈腐又无趣的故事里,让观众睡得很香。哥谭的官商勾结、黑白沆瀣一气、全员精神病等问题,基本上是无需解释的城市名片了。2022 年了,这种既有的框架居然成为了蝙蝠侠电影主线,这实在很偷懒。
本片的揭露腐败故事,放在一般罪案片或者政治惊悚片里都显得平凡,遑论罪恶度在另一个次元的哥谭。导演至少该添加点新佐料,可是他满足于这个最基本的框架,这让电影看起来非常保守且落后。十年前的超级英雄片就在讨论与时代强相关的问题,比如《钢铁之躯》(2013)聚焦的是超人的移民身份,《黑暗骑士崛起》(2012)在重写“占领华尔街”。如果你要在 2022 年继续写政治惊悚,那么仅仅拿出“黑帮老大和城市官员勾结”是远远不够的。
唯一与时俱进的地方大概在于谜语人成了类似 4chan 极端分子的人物。这对反派角色塑造的打击远超过它带来的“时代性”。众所周知,强大的、信念具备说服力的对手才能激发主角的斗志并推动人物变化,如果谜语人被降格到了 4chan 用户的程度,那么蝙蝠侠就不会显得伟岸,你最后只能通过一种政治宣传片的手法把他拍成抗洪抢险斗士。
退一步说,即便情节普通,如果执行度够好也可以成为精彩的商业片,漫威系已经告诉了我们这点。可是,本来可以紧凑点压缩在两小时的电影,被毫无意义地延长到了三个小时。这并非因为它内容充实、角色塑造仔细,相反,全片除了开头 10 分钟外,呈现出了一种流水账式、没有重点的懒散节奏;不会取舍,为长而长,这让糟糕的台词写作更显辣眼。
之所以对台词感到本能的不适,是因为备受期待的戈登警长(杰弗里·怀特,《西部世界》的伯纳德)、阿尔弗雷德(安迪·瑟金斯)和企鹅人(科林·法瑞尔),竟然都给人一种“他们毫无用处”的弱智感。这当然不是演员的问题,明显是他们手头的剧本限制了应有的发挥。
这些聪明配角从没说过什么聪明台词,如果有人硬要夸电影探案硬核像“真探”我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戈登只会问“蝙蝠侠,你怎么看”,企鹅人毫无反派逼格(极大地浪费了为此毁容的法瑞尔),阿尔弗莱德什么事都没干就拿了女主受伤激励男主的剧本。我们的老熟人们真就变成了纸片工具人,只为提供线索而存在,其相关支线也都呈现了惊人的老套。
抱歉,让我最后再用一次“老套”——被大肆宣传的“蝙蝠与猫”,是向往爱情的高中生都不会再幻想的情节,是你爸妈都不会觉得有任何惊喜的故事,甚至可以从头猜对到尾,包括互相救命和坏人没死再打一次再救一次的细节。整体给人一种平平淡淡才是真……这种根本不该出现在蝙蝠侠作品里的氛围。
最让人失望的地方,还是这部电影没能像 21 世纪以来的其他蝙蝠侠电影一样,能展现出城市灵魂之战的厚重、布鲁斯·韦恩被反派逼至极限后的变化和坚持,以及罪恶哥谭到头来为什么值得被拯救。
《黑暗骑士》里小丑两艘船实验失败,证明了哥谭人没有那么不可救药,而蝙蝠侠宁愿背负罪名也要为代表体制希望的哈维·登特圆谎,是相信哥谭市民配得上一个光明骑士,而非法律外的义警;《蝙蝠侠大战超人》里的本蝙,从开片刻薄愤怒的反英雄(“在哥谭二十年过去了,还有多少好人剩下?还有多少好人依然坚持本心?”),到结尾计划组建正联不辜负超人(“人类还是好的”),变量是目睹身为外星威胁的超人,其实和自己同为人类,超人的牺牲迫使他从超人的视角重新审视世界。他们的自我揭示和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让人信服的。
帕蝙其实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在知悉父辈的罪恶后,他行侠仗义的动机应该不再是继承遗志,“独立”理应成为此后的关键词,在思考之后,复仇才该变成 “something more”——遗志是谎言,现在我得自己做决定。然而下一个场景就是阿福在解释“你爸其实没那么坏”、“你缺一个父亲而我做不到”等等,瞬间又从反父权回到原点,这点就不如《小丑》的反建制反精英来得彻底而大胆。
所以当帕蝙最后在公主日记里写下感悟“我要做英雄而不是复仇”时,结合前后就生硬得如同政治宣传片和学生作文强行拔高中心思想。因为从血债血偿的个人动机到去执行更崇高的使命,中间的变量被一笔带过了,仅仅留下日记里一句“我看到变化”(帕蝙和群众的有意义互动也少得可怜)。哥谭人/观众被期待重新看到希望,也不过因为新市长是一位黑人女性。你看,黑人女性自带不会腐败光环,既然她让我们相信哥谭政府,我们就该这么做。
这种懒惰的设定充斥了电影的每一分钟,从谜语设计到人物塑造,从犯罪到腐败到谈恋爱。所以它看似充满诚意地拍了三个小时,其实只是一个初中生觉得一篇命题作文字写得越多老师就会打分越高。这当然没道理。
谜语人家里,他把布鲁斯·韦恩的照片和蝙蝠侠的报纸贴在一起,还写道:我知道你的真面目。说明他早就怀疑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于是他做了两件事来验证这一猜想:1.引导蝙蝠侠去孤儿院,与此同时给布鲁斯·韦恩寄了炸弹。包裹上明确写着“布鲁斯·韦恩亲启”,结果是阿福被炸伤了。谜语人叫蝙蝠侠去孤儿院,导致布鲁斯·韦恩不能亲自拆包裹,说明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同一个人。2.用地毯铲杀市长,把凶器放在家里,把视频的密码藏在地毯下面。蝙蝠侠找到了地毯铲,却没猜到谜语人把密码藏在地毯下面,说明他就是布鲁斯·韦恩。因为他是一个富二代,从来不做家务,虽然他找到了凶器,但他不知道这是地毯铲,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更想不到要掀开地毯看看。因此电影开头谜语人从用地毯铲杀市长开始就在为验证蝙蝠侠的身份布局了。
我不是蝙蝠侠的粉,也不是嫩牛五方的粉,但我的确开始喜欢罗伯特帕丁森了,有些男人老了真的是有魅力啊。
2022年了,我们仍在看一部黑暗、压抑、阴冷而又冗长的蝙蝠侠电影
好电影,很有诚意,与那部《小丑》一样。我不能剧透,只能说真的很好。但是如果你对蝙蝠侠的定义是动作片演员,建议去看无脑爽片吧,因为这部电影真的需要你耐心的观看。就像宣传的那样,这是一部黑色的侦探电影。期待罗伯特下海的,等第二部吧!
好消息:罗伯特不用下海坏消息:罗伯特不用下海
又臭又长 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剧情和没有亮点的文戏打戏 一颗星给摄影和运镜
这剧情至于拍175分钟吗?
所以这位蝙蝠侠每次换装都还得要上妆卸妆的 也是挺讲究 从飙车到抵达爆炸现场这几分钟内 还得去一趟洗手间把超级无敌烟熏妆卸得干干净净 还是说 他的万能战衣里 总是备着点眼线眼影和卸妆湿巾
一般吧。可看可不看,比诺兰第一集是差远了。很多节点都是好莱坞旧时代的技巧,特别是情感节点,还有一些很儿童智商的对白,许多技巧都不太高级。真的是抒情多,太多了!kiss都这么多,也是没想到。好久没有听过音乐这么满这么俗的“大黑暗片”了。前几十分钟像极了watchmen的节奏。还用了通俗歌曲。稍微有意思的大概是雨夜追车戏。70分钟之后,节奏开始稍微让人难受,因为太慢了,满脑问题,诸如如何换衣服吃饭睡觉吗导演其实是不是想拍机器人等等~反叛关进去对话那段快睡着了。演的哪里不对,大败笔!多送男主一个🌟,愿他下部演更好。
3个小时干点啥不好
不是游乐场和电视剧,这是十足的cinema!用场景和符号巧妙地烘托情绪,也用于人物的发展和交代人与城市的关系。我不敢相信在这个时代导演居然敢于在超英类型片上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探索人物的心智,去展现他们的“肉身”而不是“神性”。这部电影里的蝙蝠侠不是常人所熟悉的超级英雄,不是遇到困难就会去解决的万能者,他会深深地陷入迷茫,比起诺兰的蝙蝠侠,这个蝙蝠侠更加渴求引领和教导。反派的形象是抽丝剥茧地带出的,神秘感和恐惧感会随着电影的进行而达到高潮,与《七宗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第一次觉得蝙蝠侠穷...
像是用很自恋的手法讲了个很弱智的故事
实在是有点拖沓,目睹隔壁阿姨中途上了两次厕所。感觉到一个拥有着朴素正义感的普通人类,在汹涌的暴力和犯罪狂潮面前,深深的无力感和依然坚定的信念。最后洪水的几个镜头,都很有宗教意味。一哥带着面具比不戴帅。但,看到最后,我只想问,在你们哥谭,下雨天打伞判几年???
看的首映 蝙蝠侠出场全场欢呼 超级英雄电影里最好的视听语言 回归了DC本身的推理 导演在此之外还营造了恐怖氛围 其实有点算是惊悚片 配乐和画面更不用说 罗伯特的演技脱胎换骨 虽然几乎多半戴着面罩但仍然能看出眼神中的情绪 总体也是一个不开灯的电影 但是氛围非常好 这一版我的最爱 大家一定要看!
在我看來很多東西都太表面了,外殼做得不錯但內容還是不夠深。不是讓高譚市一直下雨就叫致敬taxi driver,也不是把復仇、正義跟希望掛在嘴邊就可以了,真正的好電影向來是沒說出口的那些更重要,只做到了black沒做到noir。但貓女感情戲倒是挺感人,尤其結尾那段,徹底get到了蝙蝠俠的孤獨,小派的憂鬱蝙蝠俠還不錯啦,not bad but could be better.
继史上最文艺小丑后,史上最文艺的蝙蝠侠来了。DC大魄力的让旗下最大IP重启为悬疑罪案片,戴上警徽的蝙蝠侠不再飞天遁地挥洒钞能力,而是勤勤恳恳如老黄牛般破案追凶。罗伯特·帕丁森身家万亿还落魄忧郁的诗人气质太迷了,我一度以为他是刚走出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片场...(喂,笑一个好吗?)
我一定看的是个剧情片……难以想象蝙蝠侠每次出去惩奸除恶还得抓紧画个烟熏妆🙂
4.5麥特里維拍出了有別以往諾蘭、波頓的風格,比起超英片,它更像超英外皮下的黑色懸疑片,攝影完全挑戰黑的極限,節奏向seven、zodiac靠攏,全片幾近0.5倍速的節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觀眾,這是獨具匠心的黑色偵探電影,3個小時非常漫長,絕對可以再精簡些,全片暗戲佔了90%,非常吃戲院設備規格,里維對蝙蝠俠放慢腳步的形塑,也成功塑造了謎語人不寒而慄的反派形象,保羅迪諾全片露臉不到10分鐘,不寒而慄感已貫徹全片本身。史上觀影門檻最高的蝙蝠俠電影,攝影、配樂全都有別以往,麥可吉亞奇諾終於發揮他奧斯卡的水準,主題曲旋律單一,但每一次演奏都為正片增添不寒而慄感,高譚英雄的呢喃自語,在揭發真相的過程,也面對了自身家族的腐敗,高譚是一灘難以改變的死水,但是仍然有人在死水之中指引發向,照亮希望的曙光。
又一部作者风超英片,打造了一个黑暗、迷幻、还有点2049赛博味的哥谭市,摄影、配乐、视觉设计给人印象深刻。以大量内心独白和孤独身影,塑造出一个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布鲁斯·韦恩,更像一个隐士、夜行侠、地下摇滚歌手,而非一界社会名流、花花公子,是最具吸血鬼气质的一代蝙蝠侠…这版塑造了一个完全写实的谜语人,是个没超能力的恐怖分子,回归侦探片。基于写实基调,这部的打斗也不像蝙超那么夸张,蝙蝠侠的制服偏重装甲。跟猫女之间的感情也不那么没来由地就好上了,猫女形象更现代独立女性,比起谈恋爱还是更在意搞钱。